《她的前半生》（下）

《她的前半生》（下）

婚后不久，甄梨又生下了一个女儿，从小生活在南方的甄梨不适应北方的天气。女儿出生不久，甄梨便带着她回到了家乡生活，而张先因为工作原因留在了北方，两个人开始了异地婚的生活。

接着张先开始露出他的全部面目，尽管天各一方，可是他控制着甄梨的生活，时时刻刻打电话监视她。不准任何一个男人单独在他身边，每次他都要让她身边的人接电话，必须是听到旁边有女人的声音，他才放心。生活费也不全交给甄梨，说是怕她骗他的钱。

养着两个女儿的甄梨，生活十分拮据。此时唯一的哥哥成家了，嫂子对她更是横眉冷对。看着父母左右为难，唉声叹气，甄梨只好带着两个女儿住进了父母早些年废弃的老房子，又兼着跑起了附近工厂的水管业务。好在大女儿也很快可以帮助照看小女儿，甄梨跑业务的时间多了，接的订单提成勉强能够维持母女三人的生活。到后来，张先已经断了给甄梨的生活费，甚至没来看过甄梨和女儿，却对甄梨的监控电话从未断过。

这一年甄梨27岁，27岁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甄梨租下一处门面，跟工厂接单，批发和零售水管。大的女儿上小学二年级，小女儿也上幼儿园。除了应付不愿离婚的张先不压其烦的监控电话，甄梨的日子倒是安稳了下来。

几年的奔波让甄梨失了水分，但岁月的打磨了她的美，27岁的甄梨，好似果脯一般，愈发的甜腻诱人。这一年，27岁甄梨遇到了32岁的郑大成。相识很简单，郑大成入职到甄梨拿货的工厂，任区域经理，甄梨的店分属他的管辖区域。郑大成喜欢甄梨，这一点甄梨第一次见到郑大成就感觉出来了。

那天，甄梨到工厂签约明年的订单合同，郑大成接待的。看到甄梨的时候，郑大成的眼里掠过一种光亮，甄梨身边从不缺少男人，她看的懂那种光亮。签完合同，甄梨刚走出工厂，一辆灰色吉利停在她身边。

郑大成探出半个脑袋问道：“去哪儿？顺路的话送送你。”

甄梨愣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不顺路。”接着低头走。

郑大成在后面喊：“你都不说，怎么知道不顺路，你到哪儿我都顺路。”

就这样甄梨走着，他开着车在后面跟着，甄梨恨这条到公交站的路太长，也不喜欢郑大成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示好感，她想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就这样一路走到公交站，甄梨的手机在手提包里欢快地震动起来，又是张先的监控电话。甄梨无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又是一顿你吼我叫的暴吵。这两年甄梨已经懒得应付他的查岗，于是两个人从敷衍上升到对骂。

郑大成的车就停在甄梨的身边，他看着她震怒、嘶吼，等她颤抖着挂完电话。他从车上下来，紧紧地抱着她，那样自然、那样有力的拥抱，甄梨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醉，就这样任由他抱着。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这个上一分钟她还在讨厌的男人。

郑大成低下头，在甄梨的耳边，轻轻地呢喃道：“你太累了，我带你去散散心。”湿热的气息传递到甄梨的耳朵，让甄梨有一种茫然又温暖的感觉，鬼使神差地坐上了郑大成的车。

车子开到了海边，秋日干爽的海风轻抚着甄梨的肌肤，夕阳在海的那一边温柔的晃动。甄梨有种微醺的感觉，郑大成走到她身后，轻轻的环着她，用下巴抵住她的肩，就这样沉默的抱着。

“你说世界上熙来攘往这么多人，为什么今天我们两个人站在这里了？”甄梨问。

“因为孤独。”

甄梨的心被震了一下，她转过身去，和他拥抱，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她感觉到他某一处的勃起。他把她抱到副驾驶座，她用她的双腿勾住他的腰，盘在他的身上，他重重的压下来，带着热烈的气息，他吻她，他的舌头在她的世界里探寻，万马奔腾，洪水决堤，绝望和兴奋纠缠在一起，融进了海浪的嘶吼。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甄梨为自己裸露的肌肤感到羞耻，她想从这一场热烈中抽离，却被郑大成紧紧地㧜住。他闭着眼睛细细碎碎地吻她,一边呢喃着一句句我爱你，他的陶醉让甄梨不忍心推开他，她开始闭着眼睛享受这惊心动魄之后的温柔。

然后他带她去吃饭，他讲他曾经爱上一个女孩十年，跨越了年少和青春的爱情，最后被物质打败，心爱的她远嫁台湾，而他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他讲他在无趣的婚姻里有多孤单多后悔，他说七年前在母校门口一家餐馆见过甄梨，他对她一见钟情，但那时的他不想背叛爱情，而今是命运给了他又一次的机会让他珍惜她，他说着恨不相逢未嫁时，眼里有闪烁的晶莹。

甄梨在一瞬间卸下了盔甲，他和她都是孤独的人，她愿意相信缘分，就让孤独的灵魂相互拯救吧，在今后那些无法避免的迷惘和脆弱的时刻。

在一起的日子，郑大成会在甄梨心烦的时候带她去兜风，两人经常一起吃饭。郑大成会在网上订各种情侣主题酒店，他们每周一次在酒店疯狂地做爱，更多的时候在郑大成那辆灰色吉利的狭小空间里热烈的拥吻。不在一起的时候郑大成会随时随地地给甄梨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然后最后一句是甄梨，我想你。而甄梨也可以在孤独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无论白天黑夜，凌晨清晨。张先的监控电话打来，只要是郑大成在甄梨身边，他都会安静地抱着她，安抚她震怒时的颤抖。

甄梨就这样和郑大成谈了一年多似是而非的恋爱。腊月的一天，甄梨觉得有点恶心，猛地想起自己的大姨妈超过五天没来了，不会是中标了吧。半个多月前甄梨和郑大成在山上激烈拥吻，本打算爬山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带安全套，情难自禁的时候郑大成喘着粗气说就一次而且安全期不会怎么样的，然后子弹噌噌上膛了。

想到这，甄梨气急败坏地给郑大成打电话，郑大成倒是第一时间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要陪着甄梨去医院做检查。路上甄梨想起万一意外怀孕要做人流，店谁来看？孩子谁来照顾？而且听说如今医院联网，自己在这边做人流，张先的单位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张先知道后还会放过她吗？甄梨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对着郑大成一通抱怨，郑大成一脸无辜地嘟喃道：“那我也是看到你太想要了，怕你憋得难受才进去的。”

甄梨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的确在这一方面，他自从遇到了郑大成，就像被开了荒的地，欣欣向荣起来。可那也是他撩拨的她，当下，他却说全是为了她，为了她，为了她，为了她不是该为着她着想不越那雷池吗？看着郑大成那一脸的大义凛然，甄梨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隐隐地觉得原来在他心里，她并不是那么重要，他并不会真正地心疼她。

这个想法让甄梨一路上都憋着气，郑大成说：”你气也没有用，遇到事情要沉着，你看像我这样，大不了做人流嘛。”甄梨瞬间爆发了：“做人流不需要时间吗？不需要休息吗？我的店怎么办？我的孩子谁来照顾？被张先知道了他会怎么对付我呢？”甄梨一连串的问着，突然意识到这些问题对自己来说是几乎是毁灭性的，而在郑大成眼里，只是一个大不了。

到了医院，甄梨按着预约号找到了挂号医生的诊室，医生说抽个血检查吧，开了化验单。甄梨毕恭毕敬地从诊室出来，然后急忙去排队抽血，抽血的护士把卡一刷，说钱不够先去交钱，甄梨又着急忙慌地去找收费处。一看收费处排着长长的队伍，甄梨站在长队后，排了十几分钟，前面队伍才移动了三四个人，眼看排到自己交完费抽血处也该下班了。甄梨着急得无可奈何，一看旁边的郑大成若无其事地在打电话，甄梨气得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郑大成又慢斯条理地讲了五六分钟电话，才回过头来问甄梨怎么了，然后说：“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可以交费，你把卡和钱给我，我去交。”甄梨把卡给他，又拿出钱包抽了五张一百的给他。五分钟后，郑大成回来了，得意地说搞定。甄梨赶紧跑去抽血，护士说报告要下午才能出来。

甄梨恹恹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和担忧。坐了一会儿，两个人又一起来到医院的食堂吃午饭。买单的时候，甄梨瞥到郑大成钱包里面有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他不是没带钱，而是不愿意为自己付那五百元。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一年多，甄梨从来没有对郑大成有任何物质上的要求，尽管自己的日子过的并不宽裕，而郑大成也从来没有送过自己任何礼物。唯有一次，郑大成说要庆祝两个人相识一周年，说要送甄梨一瓶香水，但是自己不会买，得带甄梨一起去挑，后来也不了了之。甚至有一次，一笔货款的提成一千块，应由区域经理替公司转交给甄梨的，而郑大成一直没给甄梨，又不提是什么情况。

一千块钱对甄梨来说不是小数，店租、女儿的开销，日日紧张，缺几百块钱都是个缺口。甄梨暗示了几回，郑大成都装聋作哑。后来一个周末，两人在酒店激情过后，甄梨郑重地跟郑大成提了这个事情，郑大成说等他月底资金周转开了就还给她。

一千块钱对郑大成来说不过是请客吃饭的几顿饭钱，居然要等他月底周转。甄梨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舒服，当即跟郑大成说：“你知道一千块钱多我来说不是小数目，对你来说不过是几顿饭钱，还要等你下个月，我觉得你对我一点诚意也没有，今天你若是把钱还我，我们还能在一起，若是没有，那钱便给了你，我们就此一刀两断。”郑大成听完倒是随即从床上滚了起来，笑嘻嘻地拿起手机，当面给甄梨转账了一千元。甄梨听到自己的手机噔的一声响，但她不想马上点接受，好像此刻收了，倒觉得自己矮了对方一节。于是赌气说：“我们还是分了吧，那一千块钱我不要了。”

郑大成过来抱住她，对着她说了些许的情话，两个人又在床上你侬我侬了一会儿。郑大成说上次自己不小心把手机上跟甄梨的聊天记录删除了，想看看甄梨手机上的记录，回忆一下两个人的甜言蜜语。甄梨随即把手机递给他，郑大成拿过来打开微信翻了翻。甄梨看到他在转账一千元那页停了一下，心里暗着希望他帮她点击接收，如此也算是他有心了，也不枉她无所求地做了他一年多的情人。

然后她听到郑大成说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闹不愉快，你第一次说要跟我分手，我很伤心，把你的聊天记录也删了吧，我们在今天重新开始，以后都不要吵架好吗？再也不要说分手好吗？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很爱你。然后甄梨怔怔地看着他，点击了删除键，那个对话框没了，连同那来不及点接收的一千块。

后来甄梨为此事膈应了很久，但也没有再提及，自己和女儿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地过了一个月，把一千块钱的窟窿补上。也没再和郑大成说分手，似乎没有理由，不是他没还，是她矫情地说不收。

那么这一次呢，如果真的做人流，五百元的检查费他都不愿意出，几千元的手术费他会出？甄梨味同嚼蜡地吃着医院食堂的饭，一旁的郑大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责怪甄梨心态不好结果还没有出来就开始吃不下饭。甄梨看着他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突然觉得他面目可憎极了。

度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等待，检查结果出来了，显示未怀孕。郑大成在车里咧着牙说：“怎么样，还是我心态好吧，去开房打一炮，庆祝一下有惊无险？”甄梨冷冷地说我不舒服，先送我回家吧。

回到家，甄梨在床上大哭了一场。然后拿起手机，把郑大成的微信拉黑了，她决定换一家公司拿货了。她不会告诉他，为什么要分手，也不会跟他解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于缺乏真情的人，分手从来都是什么都不用说，对这个世界多说一句责怨都会留下笑柄。

过完腊月，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即将奔三的甄梨，终于明白，原来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有些男人的爱是占有，有些男人所谓的爱情是因为他傻，而有些男人他从来都只是爱自己。

---

《她的前半生》到此完结，因为有了陈先生帮忙打字，今日更新提前一个小时更新，而且比昨天多了三千多字，感谢我家的陈先生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