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吟风
1.
争鸣崖上争鸣楼，崖壁如削，楼身如刀。
看似江湖门派，实则秘属大衍皇室，比禁卫军等级更高，与禁卫军并为大衍两把利刃。
后山训练场，刀光剑影，无数道黑白身影缠斗。
“哎，以后你想做什么？”黑衣少年窄刀直劈，抽空笑问。
对面白衣少年横剑一挡，卸去力道，旋身连刺：“没想好，你呢？”
黑衣少年接连后翻，漂亮躲过，反身弓步扎稳：“我啊，等出满任务以后，我要离开争鸣楼！”
白衣少年抖腕探身，变刺为削：“算我一个！”
黑衣少年摆腰后折，出指连弹，荡开剑锋，大笑道：“说定了！咱们侠肝义胆，同闯江湖，共享这世间荣辱！”
白衣少年收剑出掌，黑白交错，双掌相击：“一言为定！”
洒然大笑惊飞了山间云雀。
2.
争鸣楼弟子每年都至少出十次任务，内训严苛，极大地保障了生还率。
黑衣在暗，白衣在名。
黑衣谍者，善潜伏暗杀，白衣为官，长袖善舞，左右时事。
争鸣楼规矩：出够百次任务者可自由离开，或隐姓埋名，或扬名立万，不可承认其出身。
密室，左黑右白两列，新晋弟子准备出第一次任务。
黑衣和白衣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到了自信，与约定。
十年，最迟十年。
一左一右两扇门，黑衣左门出，白衣右门去。
孰料，此一眼后，再未相见。
3.
白衣入相府，成为座上宾，而黑衣隐匿暗处，不知所踪。
白衣善易容，游走朝间，巧查贪吝，牵出相国私通外族大案。
月余，任务结束，白衣除下面具，回归争鸣楼。
白衣队列人皆在，黑衣列中，却不见黑衣回归。
许是任务时间交错，白衣让自己宽心。
修整几日，再度列队领命，黑衣左出，白衣右去。
白衣易容入宫，探明朝堂后宫是非牵扯，引出干政舞弊元凶。
黑衣仍未归。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白衣心中渐渐冰凉。
4.
直到第五年，白衣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人更英挺，手段更强，却也几被官场同化。
这天任务完成回到争鸣楼宿舍，在墙上提刀刻下第十个“正”字的最后一笔，他却收到了黑衣的遗物。
窄刀染血，被黑布包裹，白衣指尖颤抖，握不住刀。
这天训练场上，白衣发狂般出招，黑衣对练几无招架之力。
白衣平躺在训练场，直到夕阳西下，直到繁星漫天。
这夜，他提刀弃剑，去了师父面前。
“我要成为黑衣。”
我要替他活着，完成最后五十次任务，离开争鸣楼。
5.
从此白衣脱下白衣成为黑衣。
入黑衣第一天，白衣被告知了一个残酷真相。
一日入争鸣，终身争鸣人。
十年，人心早已不可控，新一代将替换老一代，黑衣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杀掉搭档白衣。
白衣忽然明白了，那是无法掌控命运的悲哀。
也许黑衣正是因为如此而死去。
林间仿佛又响起黑衣少年的大笑：“咱们侠肝义胆，同闯江湖，共享这世间荣辱！”
白衣暗自攥紧染了血的窄刀，心下拿定主意，对着虚空回应：“一言为定。”
6.
匆匆又是五载，白衣滚遍泥潭，出手狠厉，黑暗中看尽蝇营狗苟，心如止水。
转眼二十个“正”字即将画满，果然，最后一个任务是刺杀同伴。
那同伴随军出行，往山岭间平叛。
入夜谷口扎营，白衣趁夜摸入军帐。
同伴拼死反抗，白衣受伤，然刀光无情，人头滚落，白衣内心平静。
明日复命，上交人头，换他自由。
伤口还未及包扎，不料火光突然冲天，后营示警，营地哗然大乱。
那草寇土匪包围了平叛军。
7.
力量悬殊，对战很快变为一边倒的屠戮。
很快骚乱止熄，俘虏跪成一排。
白衣伤重，气管被利器切开，一席黑衣残破染血，也跪在其中。
匪首毫不容情：“粮草拉走，俘虏杀头。”
这熟悉的声音，是他！
匪首身着白衣，腰间佩剑，赫然是那个肆意张扬的黑衣少年。
果真是他，白衣心中一松，十年紧绷尽去，嘴角含笑。
圆月高悬，照亮残血夜空，匪军手起刀落，白衣魂归大地。
白衣身上滚下一个圆圆的令牌，那令牌转了两圈停在匪首脚下。
“争鸣黑衣。”匪首讽刺一笑，命人挖坑埋了这数百尸首。
8.
争鸣崖上争鸣楼，崖壁如削，楼身似刀。
而今十年之期已到。
残月如血，山风猎猎，匪首站在高处，仿佛又见黑白身影交错喂招。
“白衣，我来了。此后侠肝义胆，同闯江湖。”
楼柱倒塌，崖壁染血。
今晚，就血洗了这争鸣楼。
楼内三十三名黑衣，四十八名白衣皆被带到训练场。
匪首一挥手，三十三名黑衣人头落地。
白衣弟子中，年幼者当即啼哭，被年长者喝住。
匪首穿行其中，未见熟悉身影，不禁心中更冷。
山间起风，血气随风飘至数里。
我等尔十年，终却换来江湖不见。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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