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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波涛汹涌的黄河，咆哮着，奔腾着。到了内蒙古高原，遇到阻力。化为一个巨大的几字形，九曲十八弯，绕过高原，继续向东滚滚而去。 王君的人生，也像这涛涛不息弯弯转转的黄河一样。有时急，有时缓。有高有低，有起有落。
现在的王君，犹如狂野的黄河投入到大海的怀抱一样，变得平静安详了。企业优厚的政策，让他提前退休。落叶归根，又回到了原来的城市生活。剩下的就是早起早睡，练练字，写写文章。在外面的公园溜达，在家里伺弄花花草草。
邻家小哥，喜欢看他写字，也爱和他下棋。一老一少相处融洽，时间长了，小哥居然想左右王君的喜好。非要他听听年轻人的音乐和歌曲，连续几天给他放最近流行的歌曲了。
果然不一样，今天这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打动了王君。让他陷入沉思，想起了年轻时在黄河岸边的一段往事，一段初恋青涩的爱情。一向活跃的小哥变得沉默了，静静地听着王君娓娓道来。
02
王君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因为受不了父母的唠叨，独自一个人，跑到黄河岸边的一个工厂，应聘做了一个化验员。
有一天，一个姑娘在厂里饮用水源处接水。两个大铁桶，要用扁担挑走。王君反正闲着没事，就走过去好奇地搭话。和小姑娘说话，他总是那么有信心。
“呀，这么两大桶水，一个人能挑回去吗？”
姑娘扑闪着大眼睛，脸上的高原红迅速蔓延。把胸前的辫子往后一甩，一副得意的样子说：“这有啥，两桶水加起来也没有一百斤。”
“你还是别挑了，我想办法帮你弄回去。”听着姑娘银铃般的声音，王君突然产生了好感，决定帮一把这个可爱的姑娘。
“不用了，不远，就在那边。”姑娘谢绝了他的好意，指了指黄河岸边。那里只有孤孤单单的两间草棚，是打渔人家暂时居住的地方。
“别动！”王君一下子就按住了姑娘肩上的扁担。回过头来，向对面工人休息室大声喊着：“二哥，二哥过来，把你的三轮车开过来。听见没有？”
二哥伸头看了一下，赶紧出门，跨上停在门口的三轮车，突突地开了过来。
“什么意思啊？”
“帮忙送一趟，不远，费不了多少油。”
二哥看出王君的意思，嘿嘿一笑，伸手就把一桶水拎起来放在了车厢上。王君也把另一桶水放上去，又转过身把扁担也接过来放在上面。自己先上去，伸出手来，意思是拉那个姑娘上来。
姑娘犹豫了一下，看着王君真诚的眼睛，似乎下了决心，终于把手搭在了王君的手上。上了车还羞涩地说了一声谢谢。
从那以后，打渔姑娘家的饮用水，王君就承包了。拿桶送水的间歇，两个年轻人就互相聊几句。从姑娘同意王君帮忙送水来看，姑娘对他有好感。
王君在和姑娘聊天中得知，她家是黄河下游山东东营靠近黄河的一个小村子。她叫梅花，姓刘。她的家几代都是渔民，为了供弟弟上学，听说内蒙古黄河这里的鱼多，全家就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君和梅花两个年轻人就开始了眉目传情。
03
王君第一次和梅花的爸爸妈妈见面，印象深刻。两口子坐在篱笆院内收拾着渔网，小院虽然简陋，但特别干净。靠近黄河的这边，还种了一些蔬菜。
“叔叔阿姨你们好！”王君一边拎着水桶，一边向梅花的父母问好。
“呦，快放下，真是谢谢你啦！”梅花的爸爸赶紧接过水桶，不住地谢着王君。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家里是哪儿的？怎么认识梅花的啊？”梅花的妈妈一见面就是三连问。把刚才梅花爸爸坐的小凳子推过来让王君坐下。
“我叫王君，是那边草酸厂的化验员，我家是矿上的。哦，我们厂开三轮的二哥是我的朋友，看着梅花每天挑水，就让三轮车帮忙送一下，这样就认识了梅花。”
“哦，是化验员啊！”
“嗨，说是化验员，就因为我认识几个字，帮着填表写个记录什么的。”
“这么早就上班了，没有读大学吗？不读书没有大学文凭可不行啊！”梅花的爸爸说。
“哦！”王君被问到了痛处，就不吭声了。
“哎呀，说这些干嘛呀！”梅花看出来王君的尴尬，赶快打圆场。拉着王君起身就往外走，嘴里说着：“走，看看我家的船，让你坐一坐。”
听梅花说，她的爸爸有文化，是上过私塾的，能读很多书。所以，每次去梅花家，王君和她爸爸谈的都是文学一类的东西。能感觉出来，梅花的爸爸虽然是打渔出身，但对于学历还是十分认可的。
梅花妈妈特别喜欢王君，知道王君喜欢吃她炖的黄河鲶鱼。每次都要给王君炖一锅，临走还用铝饭盒装一些，给他带上去厂里吃。看得出来，梅花的妈妈是同意他们来往的。但梅花爸爸似乎有些顾虑，眼神中总是有一些躲躲闪闪的东西。这让王君有点担心。
04
从梅花爸爸口里得知，在老家也有个男孩想追求梅花。梅花一直没有答应，全家人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梅花弟弟的身上。就是想让她弟弟好好考个大学，以后有出息。
有一天傍晚，两个人在一起散步。梅花突然问王君，如果她们全家都回了老家，王君怎么办。
“那我也去山东，反正我的爸爸妈妈不管我，从你们老家找份工作，我要养活你。给你买最好吃的东西，买最漂亮的衣服，让你过上好日子。”
“别瞎说了，哪里有这么多工作让你找，别说好听的了，你能把自己照顾好，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吧，我的生存能力特别强，我自己对生活要求并不高。但是为了你，我要努力干活，多挣点钱。”王君向梅花说着自己的想法，但他没有注意到梅花那忧郁的眼神。
05
为了和梅花在一起，王君花钱请厂长吃了一顿好饭。在朋友们的帮忙下，好说歹说，在草酸厂给梅花也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当王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梅花时，发现梅花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兴。
“哎呀，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我去草酸厂上班的。”梅花特别肯定地说。
“为什么啊？那样多好啊，咱俩可以经常在一起。我还能照顾上你，每天都能见面，一起上下班。我都跟厂长说好了。”
“那你去跟我爸妈说去吧，如果他们同意，我就去你们厂上班，如果不同意，你也别生气，我们山东人的脾气都很倔的。好吗？”
王君去梅花家，把给她找到工作的事说给了她的阿爸妈妈。
“哎呀，这挺好的，这样梅花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跟我们打渔了。”梅花妈妈非常高兴。王君刚说完，梅花妈妈就同意了。
“好什么好啊，临时工，又不是什么正式工作。说不定哪天厂子一黄，他们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听我的，哪里都别去，就在这黄河岸边打渔。”
听见爸爸这样说，梅花哭了。也不管尴尬地坐在她家草棚子里的王君，扭头就跑出去了。梅花的爸爸妈妈喊了一声，梅花根本就没有听。
王君赶紧站起来，对梅花爸爸妈妈说：“没事的，打渔也挺好，不去就不去吧。我去看看她，叔叔阿姨放心，我会劝她的。”说完就追了出来。
两个人站在黄河岸边，王君一直在劝梅花。虽然他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梅花爸爸会反对，更没有想到梅花会因为爸爸的反对而哭泣。这恰巧证明了梅花还是想跟他在一起的。
“我就是个打渔的女儿，你找我是不是很亏的啊？”
“说什么呢？你怎么也有这样的想法啊？”
“还有谁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人，我就是这样说。只要感情好，什么都不重要。我就是看上你了。虽然你穿的没有城里的女孩漂亮，干的是打渔的活，但是你的心是善良的啊！”
王君没有对梅花说，前几天因为给梅花找工作，四处请客，让朋友们帮忙。在一次喝酒后，二哥就说过他。
“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有那些钱请客，还不如弄个班组长干，最起码每个月能多挣二三百块钱。”
“我就是希望梅花能跟我在一起，挣钱多少无所谓的。”
“快别忙活了，一个打渔的女儿，说不定哪天就回老家了。能看上你这临时工吗？能死心塌地跟着你生活吗？再说了，说不定人家父母还看不上你呢。”
“打渔的女儿怎么了，人家对我好，心地善良。”王君有些生气，他就是不愿意别人说梅花是打渔的女儿。
“别傻了，看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有完没有，就不能说点好的，净给兄弟我泼冷水。”
“好好，算我没说行了吧！放心，该帮忙的我肯定会帮忙的。”
两个人不欢而散，王君还是认定了梅花。
06
为了能跟梅花在一起，王君做足了准备。甚至回了一趟家，向阿爸妈妈要了钱。自己又借了一些，托二哥在城市边缘，距离草酸厂不远的地方买了一间平房。
去了梅花家，梅花的妈妈说她在船上。王君就去船上找梅花。老远就看见梅花手里拿着几张纸，呆呆地看着黄河。
“梅花，又不打渔，一个人在船上发什么呆？”到了跟前，王君大声说着。
“啊，没事，没事。”梅花有些慌乱，赶紧把那几张纸折好，装在了兜里。强装出笑容来：“上来，咱俩说会儿话。”主动伸出手来把王君拽到了船上。
“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身体，别老是跟人去喝酒。衣服脏了要记得洗干净再穿，早晨不能空肚子上班。还有，有机会你要去上学，以后大学文凭肯定有用。”梅花一口气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这不是有你嘛，我才不想再去读书，没有用。我现在就是想多挣钱，等攒够了钱，我就让二哥和厂里的领导帮忙去你家提亲。我已经跟我爸爸妈妈说过了，等有时间领你去我家见见他们。”
“哎呀，你咋这样呢？好了，不说了，反正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也不许你再多喝酒了。”
“知道了！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好。”
王君还沉浸在和梅花在一起的欢乐时光里。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平时两个人亲近，梅花总是扭扭捏捏的。可这次不一样，梅花主动靠近他，主动拉住他的手，说了那么多平时没有说的话。
07
没过几天，王君又去找梅花。一进篱笆院，看见院里很凌乱，跟以前不一样了。进了草棚子，里面少了很多东西。一种不详的预感充斥在脑海里。
他转身就往黄河岸边跑，到了船的跟前，一个精壮汉子在摆弄着什么。
“船的主人去哪里了？”王君问。
“哈哈，我就是船的主人啊！是船的新主人。”精壮汉子笑着说。他拍了拍船帮，一副得意的样子说：“这回我算是占了大便宜，那两间草房，加上这条船，还有许多渔网用具。没要我多少钱，真不错啊！”
王君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懵懵的，顺着黄河岸边的小路，一个人走的很远很远。
“东营，东营！同是一条黄河，距离却有1300多公里。梅花！梅花！你在哪里啊！”
后来，王君把他和梅花交往的前前后后想了无数次。终于明白了，都是自己粗心大意啊！
梅花的爸爸有一次就说了，梅花在老家的那个追她的男孩，人家有钱了。记得上次梅花在船上，手里拿的几张纸，一定是那个男孩给她写的信。还有，拉着他的手，说了那么多话，都是告别的话。自己怎么那么愚蠢啊！
王君一直安慰自己，说等到黄河开河了，梅花就会回来的。他经常去那两间草棚子，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梅花。
可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始终再也没有见到过梅花。
08
听到这里，小哥已经泪流满面了。王君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真诚地对小哥说：“我这辈子，有很多事都耽误在文凭上了，想一想，还是梅花爸爸说的对，年轻就得去读书，有文凭总比没有好。”
看着小哥点了点，王君接着说：“年轻时一定要努力学习，你才十五岁，就不上学了。就算你的爸爸妈妈有钱，你总不能永远依靠他们吧！”
小哥回家了。王君抓起自己的手机，不慌不忙地下载了刚才那首歌。往椅子上一靠，耳边传来了动人的歌声。
……
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
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
还是那里的杏花
才能酿出你要的甜蜜
毡房外又有驼铃声声响起
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你
再没人能唱出像你那样动人的歌曲
再没有一个美丽的姑娘让我难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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