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博文开出租车已经十余年了。
四十岁那年,因为凌氏企业的倒闭,让他失去了工作。
古人云:四十不惑。
可是他的四十岁,动荡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前半生安稳的办公室生涯,带来的结果就是他没有任何过人的生存技能。
当知道自己失去工作的那一天,方博文在门外站了三个小时。奇怪的是,平时不怎么见面的邻居,这一天见了好几个,他们仿佛约好了来看自己的笑话一般。
方博文心烦意乱,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妻子和孩子失去工作的消息。
告诉吧,万一对上妻子讥讽的目光,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不告诉吧,他的工资卡在妻子手里,等该发工资的时候,妻子一样会知道。虽说,也许悄悄地出去再找一份工作是个办法。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倒是等到了下班的妻子,她两只手提着沉甸甸的果蔬。
方博文接过妻子手中的重物,跟着进了家门。
浑身冰凉的回到家,最终不得不对上妻子的目光。“怎么啦?”妻子看着他今天不太对劲的样子,“怎么魂不守舍的?忘带钥匙啦?你说你才四十岁的人,怎么长了个八十岁的脑子,外面那么冷,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今天外面天气不好,我怕你开车急。”家里去年赶时髦买了辆车,之前都是方博文在开,后来为了锻炼身体,车子就留给妻子了。
妻子胆子小,只敢开家到公司的路,现在还能再去一下菜市场。
“算你还知道心疼人。”妻子娇羞地一笑。
“我来帮你吧。”方博文说道,结婚这么多年,方博文很少在家务上伸出援手。
也许是心虚,方博文拿过妻子身边篮子里的菜。
没想到,妻子停下手里的家务活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十几年的夫妻,方博文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妻子。
“我……我失业了。”实话实说不是方博文的选择,却是他内心直接的答案。直接到,让大脑跟不上心的速度。
“哦。”妻子重新低下头,认真洗菜。
“哦?!”方博文万万没想到,妻子是这个反应。
“下午就知道了,你忘啦,杜姐的老公和你是一个公司的。”妻子头也没抬地说。
方博文不知道的是,妻子下午在单位思考了很久,该怎么面对丈夫失业的事情。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才能让丈夫觉得自己是风轻云淡的,对此她还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
不过方博文庆幸得是,他不是最惨的。至少妻子还有不错的工作,孩子有不错的学习成绩,目前还没有太大的家庭支出。
自然而然,方博文不愿意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有了妻子的鼓励,方博文信心满满。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生活就是生活,不会有那么多奇迹出现。方博文心仪的工作,人家不找这个年纪的人;觉得方博文合适的单位,他都觉得没有坐办公室体面。
快一年了,方博文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最后还是小舅子劝他说去开出租车。辛苦归辛苦,但是勤快一点,还是能挣到钱的。
这一开就开了十余年。
一转眼,妻子都快要退休了,孩子也考上了大学,方博文计划着这两年慢慢减少工作量,对下班的时间比之前随意了许多。
今天夜里寒冷,送好最后一位电话订车的单子,方博文决定收车回家了。
谁知道,他还没有来得及切换载客的状态,一名女子拖着沉甸甸的男人,拦住了他的车。
方博文不忍心,怕女子有什么问题,还是踩了刹车。
摇下车窗,方博文说道:“姑娘,我今天下班啦,不载客了。”
“师傅,我们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一直都没有车。您看我男朋友喝高了,我怕他在外面时间长了着凉了。您送我们一下吧,我多给您钱。”女子说话声音柔柔的,但是能听出来,有点气喘。旁边的男人比她高出一头,光看起来就觉得女子很费力。
“姑娘,那你们去哪里啊?要是顺路的话我可以稍你们一程。”方博文虽然不想耽误下班时间,但是看着女子又觉得她着实不容易。
“师傅,我们要去北城莫华路。行么?”女子说道。
完全不行,方博文心想,和他家完全相反。
“行,上车吧。”又一次,心走在了脑子的前面。方博文打开车门,一股凉气袭来。他赶紧下车,帮女子把男人拖上车。
调转了车头,方博文开上大路。
从后视镜里,方博文看见女子把男人的头斜靠在自己肩上,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女子坐得直直的。
“姑娘,你男朋友喝多了吧,你别让他的头仰着,不舒服。”方博文想到自己和妻子刚结婚的时候,他被岳父和几个舅哥灌得一塌糊涂,妻子也是这么温柔地看着自己。
“哦哦……”女子赶紧按照方博文的建议,重新调整了坐姿。“谢谢您啊,师傅,这么晚了,还让您跑一趟。”
“哎呀,没事没事,这不是顺路么,要是不顺路我也不会接。”方博文说道,“不用放在心上,我这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了。”女子目视前方,从后视镜看着方博文。
“哎,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生活都很艰难,大叔我知道。”方博文怕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过还是刻意放低了声音。
“大叔?您看起来很年轻呀。”女子轻笑道。
“不年轻了,我孩子都快要大学毕业了。你呢,毕业了吗?”方博文问道。
“毕业好几年了,应该比您孩子大几岁呢。”女子说道。
正闲话这,肩头的男人动了动,“渴……小米,我想喝水……”
小米赶紧俯下身,拍了拍他的头,“再忍忍哈,马上到家了。”男人嘟囔了一下,又睡了。
“小米?姑娘你叫小米啊,我孩子小名也叫小米。”
“那还真是巧呢。”小米说了一句,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导航,“师傅,前面的路口好调头,您挑个位置停下就好。”
方博文没想到小米要走这条路,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方博文认识。突然一换路,方博文踩了一脚刹车,赶在虚线变实线的接口处,上了左转道。
这一晃,男人从小米的肩头滑落,胃里搅动的难受,没有忍住,吐在了小米的身上。
味道一下子充斥在车厢内。
“对不起啊,师傅。”小米手忙脚乱地打开车窗,希望味道赶紧散去。
还好没有吐在车上,小米把自己的衣服顺势脱下来,把呕吐物卷在一起。
窗户开着,一脱下羽绒服,小米打了一个哆嗦。
方博文早已见怪不怪,没有放在心上。
眼见着目的地到了,方博文问道:“姑娘,我给你送哪里啊?”
“路边就行。谢谢您,师傅。”小米刚和方博文说好话,男人似乎就醒了。不听话的在小米旁边扭来扭去。
没办法,小米说道:“师傅,你帮我扶一下他,我去给您扫码。”
小米到了副驾的位置上,付好钱,抬头看见方博文另一个手机上的路线,和北城完全相反的地方。
“师傅,我付好了哈,您看下。”展示了付款信息,小米道谢后,扶着男人走了。
方博文长叹了口气。喝酒喝到这么晚,若是为了工作,也确实是不容易。现在的年轻人,压力真是大。同情了一下小米和她的男朋友,方博文赶紧坐上车,把车辆状态修改好,准备回家。
拿起另一部手机,看着家里的地址,方博文感到非常高兴,又是归家的时候。
手机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借着微弱的光,方博文突然看到座位上的对折后四四方方的一百元。
这才意识到,小米一定也看见了他的手机,那个备注着“家”的目的地。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好,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糟。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事莫过于,当你在偷偷爱着别人的时候,有人也在偷偷爱着你。珍惜生命里每一个温暖你的人,是这些温暖帮助你度过阴霾,是这些不经意的温暖,让你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暖心短片《这个世界,总有人在偷偷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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