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老了

明月清疯

婆婆属牛，今年八十有二，从春节开始，身体机能迅速下滑，一辈子不怎么麻烦人的老人家，开始有点磨人了，磨的孩子们心烦意乱，却又无计可施。

婆婆有家族遗传性高血压，从五十多岁起就开始口服降压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疾病逐渐增多，所以，各种“降”的药物越吃越多，其中大部分都是西药。随着身体机能的老化，以及多年药物的副作用的刺激，终于在春节开始爆发出来。虽然一直汤药调理，但见效甚微。

身体上的疾病最起码可以医药解决，而心理上的恐惧、忧伤就不那么容易解决了。于是，我近距离的感受到了一位没有信仰、没有爱好、没有灵魂寄托的老人，如何面对衰老的焦虑与折腾。

几年前，婆婆曾经亲口跟我说：“我不怕死，人老了都得死，我怕连累孩子们。”一番话说的我感动不已，几乎当下泪流，怪不得说母亲伟大、无私，即便到了生死关头，依然想到的还是孩子们。而今话音犹在，而老人家的表现却全然不是那么一码子事了。

首先是缠人，由于疫情的原因，回家过年的大姐和三姐，一直在婆婆家滞留了两个月，待到疫情解除要走之前的很长时间，婆婆就开始郁闷、失眠。那段时间，姐姐们简直不能提个“走”字。但不走肯定是不行的，她们各自还有一大家人，一揽子事。终于，在我和老公的“掩护”，姐姐们说好了，等孩子们放了暑假就回来的许诺下，才得以脱身。接着在二姑姐和保姆的掩护下我和老公也算是脱身回了单位上班了。想想婆婆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谁走的心斗不干净。

第二就是胡思乱想，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花，不养了；特意换的ipid不摸了；鱼缸扔了、院子里种菜，不碰了…一整就坐在沙发上、床上发呆，眼神涣散。昨天，我尝试着劝她给自己找点事干，让自己忙活起来，最起码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一句话“啥都没兴趣”，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悲凉。我问她：“您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回答：“我也不知道在想啥，反正就是胡思乱想”。真让大家无语问苍天呀！

三是肝火旺、烦躁不安，各种埋怨。什么喝了这么多的汤药，咋还不好呀？急死我了。晚上就睡了两个小时，咋办呀？愁死我了。。。。最让大家痛苦的是，只要不舒服就要给孩子们打电话，诉说心里的不痛快。此时，没有任何信仰的婆婆，孩子们却成了她最大的寄托。

即便我们都抛下各自家庭和工作，全都陪在她身边，只要自己想不开，老人家依然痛苦不堪。类似这样的道理，婆婆明白的很，但一旦遇到事了，依然故我。几个月下来，折腾的大家精疲力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有时间就往家跑，多陪伴，多开导，别无他法。

温柔善良了一辈子的婆婆，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而已，四个字：恐惧死亡。

恐惧，死亡就不会来了么？当然不是。那个可怕的家伙，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如影随形的追着我们。但是，想要坦然的面对它，也不是我等凡夫能够做得到的。但也不能轻易缴枪投降不是？面对这个强大的对手，我们应该尽早做点准备，让自己坦然一些，也让亲人们减少点痛苦，或者至少有点尊严，哪怕是装出来也行。

看到婆婆的痛苦晚年，更加坚定了我几年来对信仰的追求，对文化的坚守，对读书的坚持与热爱，当然还有对健康的重视。总之，就像雪师说的那样：让自己忙起来，让生活充实起来！积极的、正能量的东西多了，负面的情绪自然就少了。

疾病会来，衰老会来，死亡会来，希望我能够优雅的面对它们，活出一份生命的尊严来。

什么都不是一下子能够做到的，即便如婆婆这种明白道理的人，也需要一个长期的学习与训练的过程。因为道理上的明白，不等于行为上可以做到。抓紧修炼自己，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