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结婚了，嫁外地了。”我妈随口而出的话语从电话那头传来。
放下电话，楞了回儿神。这年我刚上大一，而小玉已经初中辍学好几年了，和同龄的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南方一个以电子厂众多著称的城市打工。
我一直以为她会嫁给那个男孩，谈起他来，小玉笑得像洒满夏日阳光的向日葵，两颗小兔牙显得聪明剔透极了。
这些年，我上学，毕业工作，很少回家。只间或听到她过得似乎并不如意，也没有孩子。
有些女孩子似乎总也不明白一个匆忙的决定，却会对以后的生活影响至深。
一
小玉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郊外小村庄里的孩子，村后就有一条通向热闹城市的柏油马路，可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在好多年里并不曾去过。我们每日尽情的玩耍，大多数孩子六七岁才开始上学，大人们都整天忙碌，疲于奔命，小孩子就像田间地头沟里疯长的野草一样。
小玉那时候在一群孩子里显得特别扎眼，她漂亮，泼辣，野蛮，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玩游戏时候，喜欢占点口舌便宜，反正无论输赢，不输阵势。
我羡慕她，也有点怕她，她总喜欢在学校里和别人说我家小孩多，没钱，住的又差，小黑屋。其实那时期的大人们都没有什么钱，小孩子更没什么零花钱。我想，小玉必定是十分幸福的，她爸妈看起来那么慈祥，她爸爸会做豆腐脑儿，她总向我们炫耀吃不完的豆花，羡慕死了所有人。
后来才在家里听奶奶说，小玉是个可怜孩子，不是她爸妈亲生的孩子，她的亲生父母其实是她现在称作舅舅舅妈的人，也是为了要儿子，一生下来就把她送给现在的父母了。可是我们小孩子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好可怜的，她有那么多好吃的，虽然爸妈和我们爷爷奶奶差不多大，可是对她疼的很呀，她还有三个早已结了婚的哥哥，一切简直完美的再不能了。
也许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二
听大人们说，小玉的爸妈之所以要她这个孩子，也是因为自己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想有个女儿知冷知热。长大了嫁在附近，父母老了可以帮忙照顾照顾，缝缝补补，拆拆洗洗，讲讲贴心话，总是方便的，小棉袄嘛，想想都是极好的。
老话说长的漂亮女孩子大抵学习都不会太好，听的漂亮话多了，容易分心。虽然这话不具备什么科学依据，也没什么普遍适用性，但对于小玉，这话无疑是非常妥帖的。她压根没有考过像样的成绩，反正也从不在乎这些。
记得上初中之后第一次考试，她的成绩非常难看，换做旁人，早吓的不敢回家了。可小玉跟没事人似的，她不在乎，爸妈也不在乎，照样回家好吃好喝的照应着。
小女孩长大了，爱漂亮了。小玉爱穿白衬衫，圆领儿花边，剪裁得体，她皮肤白，越发衬托的娇俏可人，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直到有一次小玉找到我，犹豫再三，和我说她被老师抓到了，少男少女，晚上十点，小树林里谈恋爱。校园里有好多松树，长的蓬松高大，是谈恋爱的好去处。
那次不久小玉就不再来学校了，小镇中学里，常常有中途辍学的同学，女孩子又尤为多。小玉的退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她自己更不在意，用她自己的话说，反正学习也跟不上，天天在学校里也是混日子，还不如出去打工挣钱呢，有了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听说去南边打工很挣钱呢。
和她谈恋爱的男孩，并没有辍学，而是转去了另外一所学校，直到男孩读高中时他们才慢慢断了联系。
三
小玉辍学一星期后就坐上了去南方的大巴车，就是那种专门接送年轻人去南方工厂的车，司机即是老板，都和工厂的招工处常年合作，可以直接把人送到工厂里去。司机都是乡里乡亲，家长们都此都很放心，所以，一旦孩子退学，坐车去打工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上学的女孩子面临同样的境遇，出去打工，短者三四年，长者五六年，然后回家相亲，找个情况相当的结婚。多少女孩子满心雀跃的前往远方，几年不回家一次，谨记住临行前父母下交代，绝不在外面谈恋爱，绝不找外地对象。
那时我们当地的女孩子，出去打工的很多，在外面谈恋爱的也有，末了，嫁在外地的却少之又少。大多在自己的担忧，父母的威逼利诱下回来相亲，顺风顺水的嫁一个父母和自己都还算满意的人。
小玉显然没有这么听话，临行前父母叮嘱的话早已忘记，那几年里，只听从自己的心，恋爱照样谈，也并未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妥协。
四
“小玉回来了，上午还带着女儿来找你玩，看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我妈喋喋不休地说道。
从我妈的话中，我知道了她现在过得并不如意，远嫁西北小城市，同样是农村，跑过无数趟医院，喝了不计其数的药汤，才在结婚三四年后生了一个女儿。公婆对她并不好，开了一个小超市勉强度日，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我突然想起她在外打工的那些年，如果能稍微听一听父母的建议，每年抽出几天回来看一眼那些父母仔细筛选过的男孩子。又或者回来上班，虽然钱挣得少了些，不过也许可以谈个本地男朋友。是不是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再往前，如果不那么执拗相信薄弱的爱情可以抵挡住生活的挑衅，爱情中的女孩都是不讲道理的。以为抵抗住父母，余下的什么地域差别、饮食习惯不同等等都不算什么，幻想中的母慈父贤，琴瑟和弦的生活终被现实撕的粉碎。
“好久不见，太多的话想和你说，我想我是注定过不好这一生的……”小玉的短信里写到，我却不知如何安慰她，暖心鼓励的话此刻显得那么苍白。
姑娘，我只能祝你开心一些，努力一些，过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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