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人：二，老板

无罪之人二，老板

三年前，716新郊纵火案发生前一周。

与新郊不同，旧街是新城最热闹的地段，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十八街。因为街头一块很大的街牌上的字体让这个“旧”字更像是十八的阿拉伯数字“18”。

现在不管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都分不清楚究竟这里是旧街还是十八街？这就跟“他”究竟是老板还是张四一样。不管叫什么，你知道你在叫什么就行。

年轻人喜欢叫这里十八街。这里是十八岁以上年轻人最爱玩的地方。一个没有黑夜的不夜城。一直到天亮，这里都是灯火通明，伴随着低音炮的震动，摩托车的炸街，还有躯壳的吼叫……

某豪华大包房外站着两队人，两边相互瞪着对方，浑身警惕，随时准备动手。这种气场让这个包房周围一个闲杂都没有。

诺大的包房里却只有两个人。隔音效果极佳的包房里与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寸头的那位先开口：“老三，这事怎么弄你今天必须给个准话！”

这个被称作老三的长头发端起酒杯看了看，不说话。

寸头举起手准备拍桌子落下一半却捏紧拳头捶在了自己腿上。

“哎！”寸头咬牙切齿。寸头是个典型的急性子，喜怒形于色，却不代表他莽撞。他之所以没有拍桌子也印证了这一点，他虽在人前都是一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的模样，但实则也有谨小慎微的时候。如果刚才这一巴掌下去拍响了，外面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老三缓缓放下酒杯，闻了闻，一口未泯。

“寸头，”（原来这个寸头的外号真的叫寸头）“你想让我装作若无其事是不可能的。”

寸头像是终于等到他开口了急忙说：“那你说怎么办！”

“找老板吧……”老三把手插进长发里使劲抓了抓头发。一般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他最无奈的时候。

“这……”寸头听到老板两个字两只眼睛瞪得更圆了，老三看到他的样子还真怕他的眼珠子掉到酒杯里！

“寸头！把事情说清楚你怕什么！？”老三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搞不清楚你怎么想的。这事如果被老板知道了，我保证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不要命了？”老三指着寸头呵斥。

“老三！你再这么指我，你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寸头站起身指着门外。

“烧啊？你小子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不要把老板的话当耳边风，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再说这些话！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念你旧情才跟你说这些，你刚刚说的话有一个字传到老板那你知道后果！”

“你就知道告状！什么都听老板的，什么事都把老板搬出来，从小到大你有过一次自己的主意吗？窝囊废！”

“寸头！你不要给脸不要皮！”老三把酒瓶一摔！

“啪！”

门立刻被撞开。

“出去！”“出去！”老三和寸头同时喊。门外那群人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两拨人是不可能真的干起来的。为何这两人怒目相向又都不愿动手呢？究竟是什么事让这明显是兄弟的两人愁眉苦脸呢？

其实事情很简单。不久前，寸头的城邦物流公司接到一批货。是老三的货。老三经营的几家酒吧里的酒道具什么的，平时都是由寸头的公司负责运送。本来好好的，可这批货一到老三傻眼了。老三的库管拆了一箱发现里面有毒品！所幸没有外人知道，老三立刻喊寸头来问责：“吗的，你要害死我？”

寸头本想争辩，但是苦于司机和押运的跑路了，而押运是他的人，这其中蹊跷他怎么解释都逃不了干系。寸头死不承认，说自己完全不知情。

“那个司机刚招进来不到三个月，你知道现在招个老司机多难吗？一定是那个司机！”

“你还跟我扯这！司机是新招的，押货的呢？押运你也请外人？！”

“吗的，我怎么知道他抽了哪门子风！他是我老婆的舅舅，知根知底老实巴交一个人，他绝不敢做这种事！”

“算了算了……你赶紧想好怎么解释，这事不给个交代老板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老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告状告上瘾了？什么事都要跟他汇报？我们私下把事情埋了不就行了？”

“寸头，你真的在做？”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给我几天时间好吗？”

“我给你五天，搞清楚，搞明白！货我全拆了，先放我这。一共三箱，还好放在最里面，最里面的卸下来在最外面，不然老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五天后人还是没找到。寸头带人到老三的酒吧里谈判。

“寸头，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在做？”老三和寸头把手下赶出去之后才意识到其实从心底讲这么多年兄弟，都不愿对方出事。

寸头抓着脑袋：“老三，实话跟你讲吧，我那个婆娘太能花了，又好赌，老四不接待她，她就在网上赌，现在好了，把我的钱全部卷走了。我现在举步维艰，不捞点偏门，我和手下弟兄怎么活？”

“糊涂！老板怎么跟你说的？当初你们结婚老板就没来，你一意孤行。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叫你二哥。要不是老板念旧赏你一口饭吃，就凭你那点能耐你能跟你那个无底洞过到现在？”

“好了！别说了…当时老板把我踢出门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如果老板不那么做，我早跟她离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步错步步错，说的就是你！”

“老三，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的库管我放心。我这边继续找人。以后再不做了。”

“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我不会再救你了。还有，你请的都是些什么人？货都能装错？能不能靠点谱啊？”

“我公司的人跟老板的人怎么比？尽是些吃喝玩乐的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买卖，个个以为我发了多大的财。当着面大哥前大哥后，背后全是小动作小算盘，还一个个好吃懒做……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找机会给老板认个错，回来吧。”

“老板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收回。我也没这个脸。兄弟，我再跟你商量个事。这批货既然已经到我地界了，我若是不给下家，我没法交差。哥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老三一把推开了寸头的手。

“寸头！你……”

这时，包房门开了。

寸头看到走进来的人，整个人像一滩稀泥跪在了地上。

老三连忙上前将来人引到座位上，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但却不敢开口求情。没错，这个人就是老板，身份证上叫张四的那个。

“寸头，你先坐起来。”

老三把寸头扶上了座位。

“老三，叫外面的兄弟都进来吧，城邦的轰走。”

“这？……”老板示意他照做。

老三到外面吩咐了几句，进来坐在老板和寸头中间。外面一阵骚乱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随后十几个兄弟陆续进到可以容纳三十人的豪华包房里。

老板没有看寸头而是盯着老三：“老三，你这多久没遇到闹事的了？”

“谁敢在我这闹事？老板你放心，在新城没人敢。”

“所以刚才叫你轰他们走你怕出事有点犹豫？安逸惯了。你忘了当初我怎么帮你争回这些地盘的了。那时候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这么多兄弟虎视眈眈等着坐你的位置呢？他们可没有生锈。”

“老板说的是。”

“兄弟们，我说的对不对？”

“对！”巨大的声浪在包房里回响。

老三被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的手下都是自己的，但老板一来，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想法，老板说一加一等于二，不需要怀疑，无论他算多少次，等于二就是等于二，不需要浪费时间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他打心底佩服老板，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让他身边所有的人信仰他。

“老三，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兄弟。寸头教出来的乌合之众能跟我们的兄弟比吗？不能。你没有任何好怕的。兄弟之间只能是往好的方向走彼此信任才配得上兄弟二字。否则，就是狐朋狗友。”

老三本想解释自己是不想跟昔日兄弟翻脸，但还是忍住了。老板的想法和说道如果是当着众多人的面，是不需要解释的，是有目的的。

老板将目光移向寸头。

“寸头，我五天前就知道这事了。老三告诉我的。我刚刚一直在外面听。我给了你机会。我也选择了再一次相信你。可是，你最后还是没挺住。我知道你记恨我，为了一个女人离开兄弟，我不跟你计较，把城邦交给你是希望你一路好走。结果那么好的形势你却搞成这样。换成我们在站的任何一个兄弟，会搞成你那个德行？现在也好，给了其他兄弟一条路子。”

此时的寸头鼻涕眼泪已经糊满了一脸，像疯了一样左一耳光右一耳光的扇自己。

“我糊涂…我糊涂…我糊涂…”

“好了。何苦呢？到时候你父母更认不到你了。”

老三突然跪了下来：“老板！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二哥只是一时糊涂！”

“老三，不要为我求情了，不值得。我不配做你们兄弟。我知道怎么做。不会让你们麻烦。就当我对我犯下的错误的一点补救吧！”

“上家是谁？下家是谁？告诉老三。两天内料理好后事。老三，安排你的库管接手城邦。我走了，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