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太阳发出橘黄色的光,透过斑驳墙壁上的一个风洞,像一束手电筒的光柱,照在屋内的东墙上,我手里拿着一把蒜苗放进光柱里,墙面上映出了清晰的黑色蒜苗,我嘴里吹着”呼呼”风声。手里左右晃动着蒜苗,我感觉我置身于万顷碧波的蒜田里。
”平儿过来,爬蒜堆上面去,往下扒蒜。”这是娘的声音。大蒜收到家堆在院子里像山一样大。我撅着腚爬到山的上面,抱起蒜往娘跟前撂。娘坐在镰刀把上刀头向上,一颗蒜拿在手里,一刀去稍,一刀去根须。一颗干净的蒜头放在篮子里,蒜头有大有小,大如鸡蛋小如蛋黄。姐挎了倒在地上晾晒。
父亲在院子的西南角,用石块磊几个石墩,石墩上面放上木棍,木棍上面密集的排上棉花秸秆,铺匀了搭成架子。蒜头晾晒稍干,父亲用木锹把蒜锄到架子上。
瘦黑的父亲穿着一件褪色的灰衬衣。领口打着补丁。后背穿成了纱布状,能模糊地看到父亲瘦弱的黑色脊背。褂子的腰上结晶着白色的盐碱。像地图一样弯曲。累了的父亲蹲在一块石头上,吸着自己卷得”喇叭筒”。透过烟雾父亲看着架子上大蒜,迷惘的眼神里,回想着去年的秋种是多么的不易与无奈。
种蒜是时间最长最精细的的活了。收完玉米即刻把土地耕耙匀细。捡拾干净杂草和玉米秸秆的根须。上足底肥,最好的肥料是二氨价钱也高。父亲舍不得多买,咬咬牙买了一袋,只上一块稍大的地里。
耕耙好的土地平整松软,如海边的沙滩。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天刚刚放亮,天空飘着朝霞。从池塘里捞出浸泡过的蒜种,父亲用平板车拉着耩子,碌碡,喷雾器,农药和薄膜。
在田间父亲用耩子拉出三条小沟,每人端半盆蒜种,按合适的距一个个插进去。随手用土掩埋摊平,土戗进指甲里涨着疼。露水珠还挂在桑沟里的小草叶子上,经阳光地照射打着漩发出亮闪闪的光。我家的花狗在地里来回狂奔,蹄子在地上印出朵朵梅花。被露水蹭湿的肚皮粘着土。不断抖动身上的毛,甩出两个响亮的喷嚏。
父亲在我们身后滚动着碌碡,碾压过后平整如镜面,娘背着喷雾器,跟着喷撒除草剂。我蹲在地里插着蒜种,膝盖钻心得疼。“平儿过来滚薄膜筒子。”娘招呼着我。我撅着腚顺着打过除草剂的地方滚动着。展开的薄膜姐和娘拽平,父亲跟着压上土。
秋季的中午太阳毒辣辣地烤人,晒在裸露的皮肤上,生出串串水泡,破溃了脱了一层皮,露出了鲜红的颜色。一阵干燥的风吹过来,漩起一股黄土,还没有压实的薄膜被风吹开了一片,打着卷儿往前延伸。
傍晚的太阳渐渐收起了余威,露出了慈祥,像个满面红光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我。风也小了许多。无垠的大地盖满了雪白的薄膜,一眼望不到尽头。地面升腾的蒸汽,成串地挂在薄膜上,凝聚成大滴水珠掉落了。
等到十几天的光景,小的蒜叶顶起了薄膜,在下面向人们招着手,每家的田里蹲着三三两两的人,用弯着勾的铁条在给薄膜扎孔,小的蒜苗迎着孔生长出来,挑起两条嫩嫩的叶子。惊奇地看着世界。
一转眼冬天来了万物萧瑟,蒜苗儿不在生长,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四五片叶子不在翠绿,叶稍黄了,芯子变成了灰白色。
每至大雪纷飞,正是给蒜苗撒化肥的最好时机。以备蒜苗冬储春发,父亲挎着大的篮子,抓起化肥和着漫天的大雪,一把把撒下。慢慢的随着过年春来,一起融化了润进地里。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再给蒜浇上两次水,清理残余的一些杂草,倘若买到假的过期的除草剂,野草长得比蒜苗要茂盛的得多,顶起来了所有的薄膜,一家人除草是干不完的。需花钱请人帮忙,除净了草,细小的蒜苗在没有丰产的希望。一切打算都落空了。
摘完了蒜薹到了”小满“。就开始收蒜了,父亲省吃俭用买的二氨假了,蒜头个个如鸡蛋黄般大小。干瘪的堆在架子上。
父亲抽着”喇叭筒“,收回迷茫的目光,伸出黑瘦布满老茧的手,抓起一把小的蒜气愤地摔在地上。几个小蒜跳着四下去了。
前年得”蒜你狠”我们家没有赶上,今年听说蒜的价钱又低了,蒜的价钱如过山车般的起伏。可我家依旧很穷。
门前的老柳树还是悠悠地晃荡着它的枝条,几只麻雀站在枝头上”喳喳”的叫着,一只虫子从空中飞过。被早有准备的麻雀一口吞了下去。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父亲吐出来的烟雾。父亲长长地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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