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潘金蓮的餃子》秋部有言:確切地說,《金瓶梅》是一本秋天的書。它開始於秋天,西門慶在小說裡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今是九月廿五了”。也結束在秋天,永福寺,吳月娘和春梅狹路相逢。儘管在秋天,有香噴噴的螃蟹,有黃澄澄的柑橘,有講究的酸筍雞尖湯,可也掩蓋不了,這是肅殺的季節,而《金瓶梅》的主題,也許本來就是死亡一場盛大的死亡。其實田曉菲在《秋水堂論金瓶梅》中開篇就說,《金瓶梅》是一部秋天的書。
所幸的是,昨晚我已經草草讀完了李舒的秋部,而今展讀夏部。
秋冬食肉,夏日果蔬,我卻獨獨偏愛酸梅湯。
來讀李舒的《酸梅湯,還是明朝的好》——
一到夏天,最想坐在井邊樹下,搖扇,看星納涼。
這時候,如果手邊有一碗冰湃過的梅湯,那簡直是神仙日子。
這樣的日子,我只能想想,而西門慶卻真的如此過。
…………
…西門慶要喝梅湯,現時沒有預備,春梅來時,特意準備下冰盆,把壺置於冰中。“梅湯”用蜜煎,是明朝人的發明。要知道,宋朝人的梅湯用的乃是鹽滷,《武林舊事》述及南宋時期杭州的“諸市”中有賣“滷梅水”者,工藝較為粗糙。“梅湯”這個名字到了元代才正式出現《飲膳正要》裡記載的“白梅湯”,可以“治中熱、五心煩躁、霍亂嘔吐、乾渴、津液不通”。另有一本《居家必用事類全集》,聽起來很玄乎的“醍醐湯”,其實就是用烏梅和蜜做主料,這和我們如今的烏梅湯,已經沒有很大區別了。
《紅樓夢》裡,賈寶玉被賈政一頓打之後,鬧著“只嚷乾渴,要吃酸梅湯”。襲人因為“酸梅是收斂的東西”不讓他吃。我第一次讀時很為賈寶玉鳴不平,襲人真是討厭,被打了屁股,連口酸梅湯也不讓喝。在《紅樓夢》成書的清代,酸梅湯非常常見。《清稗類鈔》中說:“酸梅湯,夏日所飲以冰為原料,屑梅乾於中,其味酸。……行道之人輒止而飲之。”清朝的《證俗文》裡說:“今人煮梅為湯,加白糖而飲之;京師以冰水和梅湯,尤甘涼。”可見那時候,酸梅湯的調味料已經由蜜轉向白糖了。
梅湯所用的梅子,多半是烏梅,烏梅買回來需要清洗多遍,否則吃到嘴裡,有煤渣味。梁實秋在《雅舍談吃》對酸梅湯的要求是:“冰糖多,梅汁稠,水少,所以味濃而釅。”我不喜歡這樣膩歪的梅湯,卻喜歡在梅湯裡點一點鹽桂花,喝到嘴裡,酸與甜,還有一點桂花的香,在舌尖上抵死地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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