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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鸟儿飞过大象山

第七章 鸟儿飞过大象山

作者: 丢由 | 来源:发表于2021-05-27 01:16 被阅读0次

    滴答、滴答、滴答。
    一片漆黑中,光扎进来,形成锐利刀锋。光影扫射,漆亮世界。
    我睁开眼,眼角是是一角山峰,和匆匆离去的白鸟。蓝天耀眼,漫山黄花踮脚、扶肩,摇摇摆摆。
    动了动手,腕处多了拉扯感。我睁开眼,一条麻绳正拴住我手腕。左手边是那象山。象不在那。右手是平静大海。
    一个没风的日子。
    顺着手腕的牵引绳,我逐渐向象山靠近。一步步趟过短暂的花海、穿过飘香的玉米地。我看到那金蜘蛛般的女孩正在玉米地里背着筐看我。她说,“你先别走。”
    我继续走着。她追上来,“你别走。你……”,她要去叫人,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向象山走去。
    “你睡了三四天。到处乱跑,出很多汗,还大叫。我们把你绑在树上,但你挣扎太厉害,我们就做了条很长的绳子。”
    我走着,她帮我收绳子。麻绳结束了,红色布条接上来。然后是花色布条,蓝色布条。
    终点是那棵被烧焦的树。树旁是一对大象脚印。
    金蜘蛛女孩颤抖着说,“我们没有把你绑到这里啊……”
    我站在脚印上,试图通过大象的目光看这世界。我清晰看到,海的尽头有一个黑色浮岛。如溺死者的头颅,在静止的阳光中一动不动。
    我闭上眼,试图回忆。乌鲁小船,狼,那张照片,照片上写着Virgin的船。小船说闭上眼,就会听到平行世界的声音。
    我闭上眼。叶浪滚滚。
    我看到那只大象站在玉米地里。她看看我,然后抬脚迈向海边。大量的玉米桔梗向两边倒去。农民们跑来,又一个个退去。
    母亲。
    这两个字撞入我脑海。
    母亲。
    我大喊,“妈妈!”
    大象一刻不停地走啊。脚步敦实有力。象山的两条土膀如个怀抱。那凸出的山岗是一对乳房。我看着母亲趟入海水。水淹了她的脚踝。她停下,又砖头看看我。鼻子扬起,像远方喷水。那黑色头颅般的离岛在彩虹色水花中若隐若现。
    “妈妈!”
    茉莉花,那是母亲的味道。这味道混入鼻腔里的泪和水。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或者失去了颜色、形状和存在的意义。
    “别走!”
    大象将自己推入水中。海突然热闹起来,送过几把浪花,吞掉她的脚,她的膝,亲吻她的肚皮,最终爬上她的背。
    “妈妈,你去哪里!别走了!”
    可就算这样地恳求,她还是逐渐游远了,切开一条迅速闭合的水痕,指向那离岛方向。我目送着她化成一颗浮动的黑点,带着我所有的期盼与心碎,和那黑色离岛融为一体。

    罗惹镇的工作可不是好做的。这里没有所谓的信息系统,任何高精端软件到了这里都没有用武之处。一是本地使用者总相信科技和软件是邪物,因此学习起来总也龇牙咧嘴,内心的原始冲动让他们难以被文明驯化。因此,作为工程会计,我需要四处奔走,查账,找帐。他们的账做得无比简陋,简直如同过家家。我三番五次地强调,至少要记在我自费赠送的本子上,而且要严格记录在两线之间。无人听从。送出来的账本真可谓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简直是在刻意捉弄。
    自从从乌鲁小船的梦里醒来、又看到那大象游向了沸腾森林,我的生活就彻底乱了。梦中,我还能看到自己变成小狼,在山谷上看着乌鲁小船的白帐篷。我知道里面空无一人,可我能做的就只是静坐赏月。其次,生活中,我也萎靡不少。罗罗几次来找我喝酒,我都尽可能灌醉自己,大开着窗子,幻想着再一睁眼就能看到乌鲁小船。罗罗看我不愿多听他讲家乡的陈芝麻烂谷子,只是一味蹭酒,也不常拜访了。
    家门口的香蕉有增无减。我让扫街的清洁工帮我挖了个洞,香蕉全都扔进去,埋起来,看看地下的虫子们有没有兴趣。
    奔走记账时,我注意到一个神秘建筑。这地方在两条无名小巷中建,几乎被墨绿色植被吞没。没有招牌,但墙上贴着长水渍斑驳的营业执照,营业内容看不清晰,唯独营业时间可以辨识:1820年。
    偌大的建筑内空空荡荡。地面却清可照人。墙上是爬山虎和黑白老照片,每隔一米,地面上便凭空出现一根半米高的精美雕柱,上面端着一个透明玻璃盒。盒
    到罗惹岛后第一个月的工程会议上,我终于见到大老板,刘德芳。黄色米格西装,熨得像个大黄蜂盔甲箍在他身上。个子不高,到身体的边边角角 都被精心修理过。 从鞋尖的防护膜,到眉角的后天痣。
    他足足看了我五分钟。在场无一人发声。我也就这样被他看着。不想迎他的目光,不是害怕,仅是不愿流露敌意。我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了。自从几次失常表现,本地人说我着了魔,这话传到同事群里,导致我成了人人躲避的对象。他们中一些人坚信我是本地人的毒蛊。我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因为每一双眼睛都只有防备和嘲笑。他们随时等着分析我,而非理解我。
    那次的会议十分凝重。刘德芳极少发言,只是轮流让我们从空无一物的大脑中挤出些话讲给他听。等我们实在乱了阵脚,只知道排着队接咖啡、上厕所,他突然站起,“Mark,说说你的八把台机器吧。”
    Mark起身,汗珠趟过光滑的脑壳,划出闪亮的圆弧,“我已经运了一台去飞鸟地了。还有三台从美国运来,两台从日本运来。还有最后一台还在维修当中。”
    “你知道这个项目我想什么时候盈利吗?”
    “今年第四个季度。”
    “你知道整个项目需要多久吗?”
    “需要三四个月。”
    咖啡杯直接击中Mark头上的光斑,“说什么屁话!需要一整年!”
    “可是我们都已经开始盖建一部分了。最多还需要半年的工程。第四季度结束前……”
    “Mark!”,刘德芳一拳头砍下去,“我之前在香港呆了两个月,就是谈新的生意。飞鸟地,这么一块好地方,水清沙白,原始森林,我怎么可能只盖个度假村?我为什么要运来八台挖山机?因为我要将半个山都掏空,我要盖游乐园!香港神龙游乐园已授权我们,我们现在按计划就已经开始要炸开半座山,等着香港那边的专家来进行勘测了。可是你,只送到一架机器!”
    Mark一脸困惑可大气不出。
    “机器有人派守吗?”
    Mark如机器人般摇头。
    “几个亿的机器就被你那么丢在山里!”
    “我全方位安了摄像头的!”
    “你时刻盯着摄像头吗?”
    Mark又摇头。
    “放出来给我们看看。”
    Mark赶紧摔出电脑,开始播放。八个屏幕一字排开。那台庞大的、陌生的机器安静地在树叶吹拂中伫立。没有杀气、凶狠,像是人类诞生前的民族馈赠给后代的工业礼物,承载着历史的美感。
    Mark解释起每个角度的摄像头捕捉到的庞大机器的运行原理。身为墨尔本大学工程学博士的他找到主战场,头顶的汗水也都一滴滴干下来。他承诺,即便只有一台机器,如果现在开工,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也能在一个月内成功炸掉半座山。
    正当他讲解得忘我,而刘德芳也似乎要面带微笑时,屏幕三里的树丛突然猛烈抖动。很快,那八个角度中的机器开始颤抖、摇摆。屏幕四中的机器一角被猛地切掉。屏幕八中那高高扬起的挖掘铲被极快压平、裂开。机身猛烈抖动,像是即将自爆。
    人们大惊失色。刘德芳拍案而起,“这是神秘东西!为什么不派人去守护!”
    每个人都知道,无人能和这神秘力量抗争。
    ”真是撞鬼!”,刘德芳,“为什么这他妈罗惹镇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他瞪着我,我的嘴唇抖动着。我看回他,无力、震惊、如一块抹布般吸收他所有严厉的情感。
    在屏幕中,我看到,一只愤怒的大象正在剧烈地撞击着这疯狂的巨大机器。
    一下,两下,三下……
    刘德芳对Mark喊,“你他妈的跟我去一趟飞鸟地!带着枪,所有的枪!”
    我看着一行人随着那黄蜂匆匆离去,问抿嘴摇头的罗罗,“这飞鸟地是哪啊?”
    他重重叹气,“他们觉得你是本地人那边的人,就没特意通知你飞鸟地的项目。但我相信你是我们的人。我跟你讲,飞鸟地是我们的神秘项目。当然,这个名字是我们为了宣誓主权起的。这块地本地人原来称之为,沸腾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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