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词人有归居,半生飘泊憾何如。冷清今日成轰烈,传诵千秋是著书。”
1959年,在李清照纪念堂门前,郭沫若提笔写下此诗,作为对清照毕生经历的怀念与写照。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婉约派词宗,被奉为“千古第一才女”,半生闲情、半生飘摇,她的诗词,有闺苑情深,亦有家国之大,千秋传诵。
她天性率真,兴起时便把酒言欢,泛舟争渡;她生性浪漫,与花争俏,敏锐多情;她聪慧果敢,一首《夏日绝句》唱家国,更一篇《词论》叹诗词。世人皆说她是天之骄女,坐拥才华、家世、甚至是爱情,但却鲜少有人注意到她所付出的辛酸与努力。
红尘给了她“兴尽晚回舟”,也给了她“欲语泪先流”,她在诗中道尽了人情冷暖,人世悲欢。而成全了她的,终究是她自己。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01/“著碑铭德真陋哉”
李清照是举世无双的才女,李调元在《雨村词话》一诗中评价她为“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这句话也一直被后人延用,表达对清照词的赞颂。而她的诗词,之所以能流传至今,不得不说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李清照所生活的年代,并不是一个重视女性的年代,女性鲜少有读书的机会,更别提吟诗作对。这从一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出。
清照暮年之时,想要寻得一名弟子,将自己的才学传授于她,以期后继有人,在接触的过程中,她看中了孙姓朋友的女儿,看似聪慧可人,欲将她收于门下,不料小女孩儿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声称“才藻非女子事也”。可见当时的社会,对于女性吟诗作对有怎样的偏见。
但李清照从来不觉得,诗词歌赋只能是男人的事,相反在她看来,女性作诗有男性不能匹敌的优势,而她的诗词,则以细腻、婉约、传神,名列许多名流之上。著名的“三瘦”用法,更是从古至今,无人能敌。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时代没有给予女性文坛上的一席之地,而李清照却敢于自己去争取。她敢于向外人宣传自己,借文人名流之口,去传播自己的作品。
张文潜曾经写了一首咏史诗《读中兴颂碑》,清照读来觉得甚好,热血沸腾,便借机同咏两首,名为《浯溪中兴颂碑和张文潜》,这两首诗一反她文儒的常态,犀利果敢,颇有一番大将风度。诗中她并不歌功颂德,而是剑指叛乱,深刻反思,留下“著碑铭德真陋哉”的传世名句。
当时李清照只有17岁,而她已经凭借自己的实力,在文坛之地,一鸣惊人。
在诗词方面,李清照素来有自己的见地,一直坚持“词别是一家”,并敢于去挑战名流和权威,指出他们诗文中的不足之处。李清照有一篇著名的《词论》,里面就对柳永、苏轼等人毫不留情地进行点评指摘,称柳永“词语尘下”,晏几道“苦无铺叙”。
许多评论家因此称李清照为“诗词狂人”,可见,她确实够狂,一介女流敢于公然指摘文坛老将的不足,而这也恰恰证明了她对于诗词的追求。只以诗词论高低,不以男女论天下。无所畏惧。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02/“炙手可热心可寒”
如果说李清照终其一生,顺风顺水,那么想必她是个才女,却不至于成为传奇。她一生的传奇色彩,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之外,更多是建立在她个性的果敢与率真之上。
李清照出身世家,母亲早逝,所幸父亲与继母都对她宠爱有加。继母颇有学识,父亲更是性情宽厚。但这样幸福的家庭生活,终究没能持续很久。
与赵明诚刚刚成婚不久,朝廷内爆发了两党之争。在激烈的争斗中,以王安石为首的改革派占了上风,而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作为保守派中的一员,遭受了严重的政治打击。在这次政治争斗中,李格非被革去官职,流放外野。
父亲处境的没落,以及即将到来的离别,让李清照十分心痛,作为一介女流,李清照无能救父,但也无法坐视不管,因此只有苦苦哀求身为革新派的公公赵挺之,并写下一封长信,字字句句皆出于肺腑,企图打动赵挺之,让其出手相助。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何况人间父子情”何其动人,任谁看了,想必也不能不被这一番孝心所打动。但谁料,赵挺之却丝毫不买她的账。
李清照不懂政治,在她心里,人要有情味才可被称为是一个人。这不是妇孺之见,而是她的真性情所在。所以赵挺之冷漠的反应,让清照十分心寒,她悲愤难平,奋笔疾书“炙手可热心可寒”,大肆谴责他的不仗义,并放弃身为赵家儿媳才得以留京的“优待”,毅然随父同去。哪怕将为此承受新婚燕尔的离别之苦。
而也正是这次新婚之别,使得李清照的诗词一改常态,那畅快的把酒泛舟,多了几分伤春悲秋的色彩。自此,以人比花,人前花更瘦,成了她诗词的主旋律。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03/“物是人非事事休”
“金石姻缘翰墨芬,文箫夫妇尽能文。西风庭院秋如水,人比黄花瘦几分。”
吴宽的这首《易安居士画像题辞》也许原本只是想感叹清照与明诚二人之间的美好姻缘,妇唱夫随,却没成想,更点破了这对夫妇,暮年的凄凉。
在爱情里,李清照看似幸运,赢得了一个好的夫婿,但她的婚姻生活也如同千千万万的女性一样,出现了危机。
太祖“杯酒释兵权”,看似保了江山,却也埋下了祸患,大宋文采出众,但武力不足,岌岌可危。靖康元年,金兵北上,宋徽宗被俘,南方人民拥护赵构为宋高宗,建立起南宋政权。这一年,也成了李清照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岭。
如果说前半生的李清照自在逍遥,妇唱夫随,天生好命,欠了世人一个“公平”,那么在靖康之乱之后,李清照坎坷半生,颠沛流离,算是还清了这个债。
南宋政权建立起来以后,赵明诚受命前去南方任职,而清照则被留在了家里,看守那一群宝贝。在此之前,明诚对于清照的热情已然日渐消退,夫妻之间似乎出现了裂痕,而两地分居,更让李清照觉得,明诚的心越来越远,她开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与愁苦,并将这一切写进了诗词里。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看着明诚渐行渐远的背影,清照似乎无计可施。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一面是山河破碎,一面是婚姻危机,李清照苦闷的情绪可想而知。但她不愿就此放弃自己的爱情,更足够聪明,知道如何挽回这段爱情。
这世上,了解赵明诚的人,如果说李清照排第二,想必不会有人还能排第一。清照深知赵明诚对金石的痴迷程度,在前去江宁与明诚汇合之后,清照很好利用了他们夫妻二人这一共同爱好,坚持与明诚一同收藏和把玩金石,并帮助明诚研究和撰写《金石录》,这让赵明诚终于意识到,李清照对于他来说,是无可代替的,她能做到的这些事,那些风尘女子远不能及。
清照在爱情里所付出的努力,远不止如此。赵明诚死时,李清照只有49岁。对于丧夫来说,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年纪,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已经老了。年已半百,身心俱疲,又要承受丧夫丧国之痛,一路逃亡,屡遭掠夺。这些境遇都让她认识到,凭她的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保全丈夫的遗产时,此刻,她需要一个人共度余生。
她以为,张汝舟就是那个人。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张汝舟可谓是乘“虚”而入,十分殷勤,在李清照生病卧居期间,以“明诚同窗”之名,时常前来探望,嘘寒问暖。一听到明诚,清照的心大概是柔软了起来,加之自己用性命守护的宝贝,屡次三番被人劫走,想必她是觉得,有个人陪着,丈夫的遗产会更安全些,而张汝舟看上去,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成想,清照这一举,等同于引狼入室,使那些仅存的遗产更加岌岌可危。眼看着张汝舟要夺走她和明诚毕生的心血,又时常对她拳脚相加,李清照终于忍无可忍,怒上公堂。冒着“为妇告夫,判刑两年”的危险,以“妄增举数入官”之名,告发张汝舟,换取了自由之身。不得不说,聪慧至极。
李清照可谓是含恨错嫁,只不过这在很多学术研究者眼里,并不买账,他们坚持李清照不会做出此番“伤风败俗”之事。却不成想,那些完美的形象,终究是后人臆想出来的,而真实的她,不过是个女人。
李清照:哪有什么天之骄女,谁不是自己成全了自己回顾李清照的一生,不可不谓是“传奇”,而这传奇,大多是靠她一腔热血、一掊率真、一斟浪漫而来,在她的诗词与故事背后,是值得我们每个人效仿的努力。心若定,天不负;人若悍,世不欺。李清照这一生,才华与苦难各占一半,也算落得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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