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最近听了一首歌。
里面有一句歌词这样写道:“说奶奶的手帕,藏着给你的糖。”安安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外婆也总喜欢用一块旧得没有了颜色,因为长期折在一起而皱皱巴巴的手帕,那块手帕里总包着外婆留给安安的零花钱。
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一百的,都整整齐齐地折在手帕里,由最大的纸币包着那些小钱。
外婆一生都过得很节俭。
安安18岁那年,知道的第一个道理是,那些最让你难过的事情,糟糕到就算事实摆在了你面前,你还是不愿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第一件这样的事是外婆的过世。
那是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
如从前的每个周天一样,只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安安坐在车上,心情愉悦地哼着曲,把手伸出窗外。休息的时间感觉好极了。
回到家,安安迅速钻进澡堂,休息的时间很短,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洗过澡,安安湿着头发洗自己的袜子。
这时候,妈妈像往常那样走到安安身边来,把安安刚用过的毛巾晾起来,但是一直没有说话。安安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妈妈,不知是不是错觉,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
妈妈感觉到安安的眼神,轻轻地开口说道:“你外婆肺癌晚期,现在已经进重症监护室了。”安安洗袜子的手顿住了。
癌症?这不是只会在电影里、别人的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病吗?这种病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最爱的外婆身上呢?她疼吗?她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吃好饭、睡好觉了,却自己忍着没有和任何人说?
安安感觉到,自己的眼眶肿胀得有些难受。她很想让积在眼眶里的眼泪都流出来,都流出来吧。
但是眼泪一滴也没有掉出来,她很想和妈妈确认,这不是真的,对吗?外婆只是因为有一些其他的病而已,医生也可能误诊,不是吗?
但是安安抬头,看到妈妈的眼眶已经红了一片。安安知道妈妈在自己面前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为了不影响安安的复习。
“我······能再去看看她吗?”安安张了张嘴,第一个字没有发出来声音,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安安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难道自己也相信了这就是真的、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妈妈的声音像是叹气:“重症监护室进不去,而且······也已经昏迷了。医生说,可能就两三天了吧。”说完,妈妈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走开了。
一下午,安安的脑子都在隆隆作响。安安回到教室后,第一次没有和身边的朋友调侃和打闹。安安只在想一个问题:这是真的吗?
连续三天,安安都在等待。等着教室门口出现妈妈,或者其他亲人,把自己叫出去。直到周三,教室门口也没有出现安安等的那个人。
周三下午一放学,安安就冲出了教室,跑到校门口对面的商店给妈妈打电话。
问到妈妈在哪里的时候,妈妈的声音有些沧桑,像是释然,又像是沉痛:“哦,我已经回家了。”安安知道,外婆已经去世了。
安安的心里一下空了起来,自己甚至没见上外婆的最后一面,没有让外婆看到自己现在有多么坚定。
安安想起了小时候。
外婆去菜市场买菜总是会因为超市打折而买很多白菜,多到塞满冰箱,多到拎得费劲。
全家都埋怨很多次,外婆会委屈得一声不吭,但是下一次还是会贪图打折的便宜,最后那些吃不完的菜烂在冰箱里,只能扔掉。
外婆喜欢吃糖,喜欢吃甜食,所以总觉得甜点、饼干是最好的。安安每次去外婆家,外婆都会如数家珍地将那些甜点摆在桌上一遍一遍劝安安尝一块。
外婆很宠安安,会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买给安安。有一段时间,安安很喜欢喝饮料,外婆每天出去散步走路回来都不忘带一瓶回来。
直到被小姨责怪: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能天天喝呢?外婆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小声辩解道:“我以为是好东西,甜甜的,这么好喝,他们都喜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外婆的身体突然衰退得很厉害,开始经常做错事,开始记不住事,她受到的批评,也多了起来。
安安记得有一年夏天去外婆家吃饭,外婆开心得像个孩子,高兴地给安安说,今天包了包子,你肯定会喜欢吃。
当安安咬开馅,是粉条、火腿肠和豆腐馅,并不好吃,但是不想让外婆失望,安安还是装作很好吃的样子连吃了两个。
外婆有些得意地说道:“你看,我知道你们喜欢吃粉条和火腿肠,所以把它们都包在了一起。”
那天,外婆还做了她最拿手的疙瘩汤。安安以前因为嫌不好喝从来没喝过,那天安安破天荒地也盛了一碗。疙瘩汤真香。
外婆做汤的时候,一手揉着面筋一手捶着腰,说:“做汤太累咯,做不了咯。”
从那以后,安安真的再也没喝过外婆的疙瘩汤。安安有些懊悔,早些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么好喝呢?
耳机里循环着那首温柔的歌,“说奶奶的手帕,藏着给你的糖”钻入安安的耳朵。怎么这么难过呢?安安的心好像扭成了一团,硌得生疼。
《奇葩说》有一期的辩题是:要不要将去世的爱人记忆保存下来?
席瑞说道:“我突然发觉,回忆其实是很难被留住的,因为鹦鹉会死去,照片会泛黄,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如果真的有AI可以把所爱的人的记忆留下来,安安想,自己一定要将外婆的记忆留下来。
“朱颜辞镜花辞树, 最是人间留不住” 安安喃喃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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