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故事的人

故事有点长，需要足够的耐心。

不需要酒，甚至连水都不需要，也许这样，我更能分清讲的是听来的故事，还是自己的故事。

1

求学、毕业、工作……按部就班，成绩不出色，但走出校门的我却依然霸着模范学生的人设，在似乎还不错的人生轨迹上移动，对，移动，我不确定是倒退还是前行。但无论怎样，父母依旧对我引以为傲，毕竟相比同龄孩子，我很少让他们操心。仍然感激父母对我交友的宽容和对我是非观的正确引导。

“巨蟹座善良而又敏感，有着强烈的同情心与热心肠。”这样的描述让坚持唯物论的我开始怀疑自已信仰，偷偷在心理默念：“真的这么准？真的这么准。”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们的最愿意倾诉的对象。

2

不知在同学录上留下过多少句“最好的朋友”，但到目前为止，我“最好的朋友”只有唐伴。她是我的同学，我的室友，我想保护的妹妹，甚至是到了下辈子，如果变成男孩，想娶回家的爱人。依然记得，在高三最压抑的日子里，她喊着等大学毕业一定和我挣一大堆钱花着玩的可爱模样；依然记得，她说着“无论你读了什么样的学校，都会是很厉害的人”时，那笃定的眼神；依然记得，高考后那顿散伙饭，喝丢了初吻，她负气恐吓男孩的那句“团子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得不一再认真地确定自己的角色，我，远比自己以为的重要。

不要误会，这真的是两个女孩特别单纯的友情，信任，陪伴，倾诉，成长，仅此而已。大学时候，我们来到不同的城市，卸下学习的重载，我在社团和学生会里忙活，她则找了个学生会主席当男朋友，我在同学的怀疑中解释了三年，她在同学艳羡的目光里幸福了三年。其实，我只是没有她那么勇敢，我害怕父母担心，害怕别人的议论，更承担不了毕业分手的风险，于是，不曾对任何印象还不错的男生动心，即使有送上门的优秀男生，也用一句“男朋友在别的学校”搪塞。唐伴文静，善良，特别小女人，无论谁站在旁边，都会被她激起无限保护欲，大学三年，守护她的男生也一定很幸福吧。

她跟我讲他们认识的种种，讲怎样被人羡慕又如何小心翼翼，讲为了追上他的优秀加倍努力学习，讲跟家里慌报开学日期只为早一点回学校与他相聚……她如果知道当时我多为她开心，就一定知道，毕业分手的那段日子，我多为她担心。

我忙着找工作的时候，她可劲哭，可劲瘦，当然，她是在我已经知道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之后才告诉我的。她说之前瞒我只是不想我担心，而我并不是粗心到没有发现，只是怕她一下子绷不住，才不想戳穿。

3

唐伴的第二个男朋友，让我着实捏了一把汗。一个富二代弟弟，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相貌出众，典型的高富帅。在唐伴跟我QQ视频的时候，高富帅就在一边“宝贝”、“宝宝”腻乎个没完没了。我紧压着醋意，说了几句并不漂亮的奉承话，满足一下富二代并不缺少的虚荣心。不知怎么的，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祝福，却还是预感两个人不会走到最后，特别担心唐伴受伤。

也许是工作的无聊，也许是异乡的无依，也许是年龄到了，虽然不看好唐伴的感情，我却也开始不自觉的试着遇见或者寻觅。张强和龚承都是在在职学历提升班上认识的，一个与我同岁，非常活跃，随时随地都在刷存在感，但不并讨厌；另一个大我六岁，带着些成熟男士的稳重，是为了工作出来打拼且小有成就的异乡人，两个人的相貌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喜欢什么类型。

真人CS活动课上，两个人抢着帮我戴帽子，让我识破了他们的小心思，开心了好一阵。我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像唐伴一样，即便走不到最后又能怎样，就试试吧。接下来的日子，龚承隔三差五地到单位找我办业务，每次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张强则直接打电话要走了QQ，每晚准时上线，聊个没完没了。直到加了龚承QQ后，在空间里发现了她女儿的照片，我才知道自己以为的感情只是错觉，即便不是错觉，也是上不得台面的道德底线，于是主动疏远。

不用“二选一”事情倒简单了。我兴冲冲地打电话把情况告诉唐伴，然而她少有的冷静像极了一盆冷水泼的我“透心凉”。“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有什么共同爱好、不良嗜好？有没有稳定工作，有没有经济基础？”我天，这不和我问的一样嘛，当时我盘问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让人不舒服。一一回答之后，唐伴告诉我，试试吧，我知道她也不看好。

4

出于一种想被祝福的心理，我开始隐瞒一些细节，并且对她的富二代大加称赞。后来，我才意识到，我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急于想证明给她看，找个平凡的人或许比富二代更靠谱。要不要尝试，其实我自己都没想好。出于对异乡同事的保护，单位一个姐姐主动提出要帮我打探了张强的底细，挂了电话，果断告诉我“不行”，理由是，前不久，张强还跟一个有夫之妇打得火热。所以，我的第一次勇敢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太可怕了，比起我的无措，唐伴真的泰然了许多。

在我像个战士一样，承认自己失败的时候，欣慰地听到了唐伴的许多好消息：老板又给加工资了，开始学开车了，富二代对她很好。唐伴告诉我，我们在给彼此趟道，谁的经历都是属于两个人的。我感动到想哭，有唐伴，真好，唐伴好，就好！

5

事情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没过多久，唐伴和富二代还是出了状况，富二代还有其他的女朋友。在一边听着电话那头唐伴的哭声，一边气愤地骂了富二代半个小时后，我命令她果断分手。沉默许久，她告诉我，她不愿意。如果不是隔着电波，我想我会抡她个嘴巴，怎么就不能清醒一下呢？太傻了。

“团子，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美好了，我——不纯洁了。”唐伴哽咽着说完这句话，我也像失身般失了神。不是因为我多传统，而是我知道，这段感情，她付出了太多，实在担心她因此走不出来，放不下。太心疼了，疼得只想给她个安全的肩膀，不想骂也不想打了，甚至，不想在硬生生地命令她分手，开始回过神来，听听她自己的打算。

“我是在他QQ聊天记录上发现的，当时整个人都蒙了，没想好怎么面对，我就找了个借口，跑回了宿舍。你知道吗？后来，我还以陌生人的身份加了那个女孩的QQ，她叫小小，漂亮、精干，我们聊得很好，她告诉我她有一个不错的男朋友，他们很早就在一起了，有很多美好回忆。只是她不知道，我是哭着祝福她的。团子，我眼泪是真的，祝福也是真的。我坚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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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峰回路转，但我听到的是另一版本的结局，富二代应家长要求，与一个相亲的女孩闪婚，不是唐伴，也不是小小。没人知道小小向唐伴哭诉的时候，唐伴是如何地坚强，直到现在，小小依然不知道，唐伴是怎样的存在。

“唐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你的经历都是我们两个人的。”听我这么说，唐伴笑得依然干净：“你好，就好。你多讲讲你的好消息，我也会开心的。”但我知道，她也许不敢轻易再爱了。为了帮她走出阴影，朋友们试着给她介绍过几个男朋友，她不再勇敢，还没开始聊，就主动放弃了。

我还没真正爱过，所以，还没真正痛过。唐伴，你的痛像海吗，汹涌而来？还是像小溪，伤不到筋骨，却一直在眼里打转？或者像迷雾，被隐隐地疼包围，无处躲藏？在你难过的时候，你能感觉到我一直在陪你吗？唐伴，我不会让你这样消沉的，我会用我的故事唤醒你，让你知道你可以美好，你依然美好。

7

我开始到处搜罗故事：异地恋多么不好坚持，青梅竹马遭遇父母反对，拍了婚纱照依然一拍两散，等等。我把故事说给唐伴听，想告诉她，身边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不美好，我们经历的真的不算什么。见没有什么效果，我又开始讲，朋友如何“忍辱负重”，原谅男友大学劈腿，坚持八年终于结婚并成功逆袭当家作主；被父母反对最终放弃，而后证明父母是正确的，找到了更好的另一半；健身、化妆、充实自己，而后女神光环上身，吸引了更完美的高富帅……

显然，我讲故事的功力，远不如听故事出色。但还是感动了唐伴，她辗转六个小时来找我，仿佛见到我，就不会不开心了，一路笑，一直吃，一起洗澡，然后，穿着我的睡衣聊到天亮都没睡着。

送她走的时候，她是哭了的。本来我也想哭的，但她哭了，便剥夺了我哭的权力，我必须要忍到她的大巴开走后才能哭，因为，我要告诉她一定坚强。然而，这又是一次失败的设计，她坐在车里摇摇手机示意我看：“团子，谢谢有你，我们试过了，你的安份是对的，你会比我幸福的，我也会好好的，放心吧。”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因为什么哭，却不明了了。

8

我开始期待一份情感，更期待在这份情感中，寻找唐伴的经历和感受。于是上天巧妙地让我遇见了严夕。

严夕大我四岁，是总部新派过来的技术骨干。干净，帅气，博学，谦逊，微博上都是读书心得分享，要么是好听的歌和蛮有意境的诗，跟平时单位的同事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严夕还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超爱她的女儿，是个十足的好爸爸。就这么个自带男主光环的人，却非常和群，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又特别会聊天。

第一次和严夕聊天，是出于礼貌，他刚报到的时候，办公用品是我帮他准备的，于是客气了一番，还留话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后来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热情都是正确的。

严夕把我当成了不错的同事，经常会找我帮忙。能为这样一个“样板”一样的人服务，我自然也备感荣幸，尽心而为。于是渐渐熟络起来，聊天也从业务聊到了音乐、读书，进而聊到书中主人公的情感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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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夸我像哲学家的时候，我不该相信的。至少，不该去他临时租住公寓去吃饭，但去吃饭前，我都是敞亮地觉得除了“同事”他没有其他身份的。我们相邀吃面，出于礼貌，我还带了些水果。然后，就真的只吃了面，聊了聊运动，聊了聊八卦，整个过程是很开心的。中间，他妻子还跟他视频了一下，我躲在厨房不敢出声，生怕被误会，简直尴尬到极点。于是，他们视频一结束，我马上提出回家。就在他送我出门的时候，他揽我进怀。

我感受到了唐伴在QQ聊天记录上看到男朋友有其他女孩那种蒙，手足无措，笑着说了句：“好朋友哈。”转身就跑出了公寓。他发信息向我道歉，说不应该。我回答：“特定环境下特定反应，我不会当真，别放心上。”他懊恼地说：“本来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一下子就不一样了，搞砸了。”我回复一个酷酷的表情，表示“多大点事”。

天知道，那晚我是怎么睡着的，他的完美挥之不去，他的情不自禁又让我陷入纠结，他的好原来不并遥远，可他终究与我无关。紧张、激动、失落，交替出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唐伴，是因为我在乎了吗？难道潜意识里我喜欢他？这种错乱你经历过吗？如果喜欢，你知道我根本没有喜欢的权力吗？

10

接连几天，我们都避免任何接触，可越是刻意避免，越是期待有一些交集，至少，能慢慢正常一点。我已经意识到，工作中，开始失神慌乱。终于，公司指派我们两个人一共完成一个项目，确切地说是在严夕的帮助下完成一个项目。他的出色表现足以让我死掉任何想扑腾的心，因为他高不可攀。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我故意表现的无所谓，还是被他识破了。他主动要求请我吃饭赔罪，这次在外面。席间，他告诉我，马上要回总部了，我当时的表情应该很不自然吧。

离开的时候，我主动抱了他，还假装顽皮的说：“凭什么被你无端抱呀，给我还回来！”那个拥抱很久，他加了力道，我听到了他在叹气，他不知道，我埋头在他肩上，是因为，不想让他知道，我会流泪，长这么大第一次为男人流泪。他告诉我，巨蟹座的女孩，热情，真诚，值得爱，相信我会有个不错的将来。

我似乎在自导自演一出假恋爱，不合情理，不合道德，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可我的恋爱对象，是个符号吗？或者只是个空洞的形象？还好他要离开了，不然，我可能也会奋不顾身吧。

严夕走后，我想对唐伴讲这个故事，可是我都不愿意相信，又怎么开口呢？唐伴，原谅我只能做个听故事的人，不知道怎么变成故事的主角，我的故事是破碎的，凌乱的，是不算做故事的。可我想告诉你，你那种揪心的感觉，我懂了，如果觉得你觉得自己不美好，我应该更不堪吧……

唐伴，下次见面，我们都化妆吧，即便是花了的妆，依然是青春最美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