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朝四年,帝夜寐,梦一白色大蛇盘踞于龙座之上,口吐红信,形容可怖。围绕殿中,盘桓不止,驱之不离。后一道惊雷劈来,白蛇往东北方遁去。帝惊醒,汗淋漓。多日心事重重,群臣担忧。同日,宫中一官女子诞帝第九子,额间胎记如蛇信,为帝不喜。
殷朝二十一年。
京城偏郊。
“那边喝酒的人不就是宋安?"
已出了京城地界的一家偏僻小酒馆里,几个酒馆中的常客日日聚在一起吹牛斗嘴。
这会儿聚在一起的人中,最中间那个高声吵嚷的青年人别人都喊他六子。他家中有些底子,仗着老子争气说话底气也足些。
“宋安这种人怎么可能到我们这种穷地方来啊,老六你天天说自己见过多少大人物。吹牛皮吹到天上去了吧哈哈哈哈!”几个人丝毫不理会那人的话语哈哈大笑。
六子换做平时肯定急着跳起来吵着嚷着让别人相信自己,今天出奇地没有反驳,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客座上的青衣人。
几个人不见他有反应,也都静了下来随着他的眼神望去。
座中青衣人自顾自地喝酒,也不理会周遭的一切。只是杯中的酒水仿佛难以下咽,几番举杯又放下。
“我靠,不会真是他吧。”其中一人惊讶道。
又一人说道:“不是传言说宋安有一枚随身带着的玉佩,是御赐的白玉雕的。你们看他腰上别着什么。”
在那人一身锦衣华服下那枚玉佩其实很不起眼,几人看清那白玉的色泽后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真的是宋安?宋安到这儿来干什么?
宋安是科举新晋的探花郎,初露棱角时便在大殿中当着群臣的面侃侃而谈,此举还甚得圣上赏识。甚至有一段时间特许他进入御书房,参与朝政。
宋安还做了一件让他名声远扬的事。
他新晋后不久就上书请求与玉城公主斗棋。此番举动也惊了天下的读书人。
那玉城公主是什么人,是当今圣上的第十四女。自小聪慧,六岁便师从国手黎国甫,自十二岁打败自己的师父后便没传出过谁能赢她。
据说圣上看了宋安的奏折之后大笑不止,当即扔下朝务往公主宫中去了。老宫人们说是哄着玉城公主好不容易答应和这个小探花试试棋技。
玉城也没什么多余的兴致,只派人送与他一张残局,言明三日内若是破了此残局便算他胜了。
宋安是最近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这时候就应该出入各家权贵,游于各处酒席。
怎么会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小县城的酒楼里,喝着独酒。
“玉城公主难道喜欢这样的小白脸?”有人悉悉索索地在周遭编排,旁座的几个酒客都神色怪异地控制不住打量着宋安,“听传言说现在公主很待见他。”“可不是嘛……”
听着周遭的碎言碎语,宋安满脸黑线,对此时放他鸽子的那位世子爷更不爽了几分。
他偷偷溜出京城,不就是为了见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梁王世子贺万钦。
自从他认识那个祸害之后,总是倒霉事不断。
第一次宫宴上本是他初露棱角春风得意的时候,结果这第一次两人相遇,醉醺醺的祸害就把他撞入了镜泊湖中。
幸好是开春,湖中的水已经不大严寒,又有宫人及时救援,不然不识水性的他怕是要喂了镜泊湖的鱼!
更可恶的是,从那之后他碰见了那个祸害,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没想到宋探花是个旱鸭子啊?”那张欠扁的脸,总让他在心头憋了一口血。
这个祸害如今竟然还敢爽约?!
宋安心中恼火,却也清楚自己倒也不必等到贺万钦,只是——
实则他与万城公主斗棋一事参水不少,贺万钦对此事知晓。如此一来,宋安心中颇为不自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硬是要与他见上一面才能堵住他的嘴。
突然一声俏语惊动座中人。
“宋公子你还是不要再等了,”眼前的美人露出讥诮的笑容来,款款落座于他对面。
她伸出玉手拂拂衣裳上并不存在的折痕,抬眼间如柳岸新绿让人面容一亮,红唇一张一合,“公子不会见你的。”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座中美人吸引过去,又是一阵惊叹。
宋安本被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美人迷了眼睛,听到这话却是清醒不少。
他瞬间明白了这算是等来人了。
他的酒杯子猛地磕在桌面上。“他搞什么名堂!”宋安本就在这儿等候多时一肚子的怨气,此刻已是隐忍不发,“为何不见我?你又是什么人,让他自己出来跟我说清楚。”
他宋安如今是京城那么多权贵抢着巴结的对象,哪怕是当朝宰辅与他论学也不会晾他如此之久,贺万钦他竟然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结果还放他鸽子?
美人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笑:“宋公子,我家公子他早已回了沧州,的确不在此地。我只是好心来通知你一声。”
宋安的脸更黑了,他本来以为贺万钦是要看他笑话。结果发现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没把你当回事啊!他宋安何时受过如此大辱?宋安怒气之下袖子一拂,将桌上酒瓶酒杯均扫了下去。却见那美人极快伸手,也没管别的,只接住了中央那只青花的酒瓶。
转眼间稳当当地停在她手中,其余的杯盏噼噼啪啪碎在地上。
“壶中是这家最好的女儿红,不能浪费。”美人似是极为嗔怪。也没要酒杯,仰头便拎壶倒了入口,姿态甚是潇洒。
看她接住那酒壶的速度,宋安本就有些吃惊。如此他站起身来紧盯着眼前人:“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种喝酒的姿势在宫中他只见过一次,极其相似。
“你还真是榆木脑袋。”美人冷笑,不耐烦地说,“怪不得连那种破棋局都解了三天。”
宋安震惊了,连往后倒退几步。旁人提起那三日棋局只会是钦佩敬仰的语气,而这人讥诮的言语让他着了慌。
“你真以为是自己解开了棋局?”美人呵呵笑道。
他最不喜别人提那三日棋局,因为他实际上不是完全靠自己的力气解开的,是那日贺万钦在御花园他偶遇,又一次撞掉了他的棋盘。散落一地的棋子竟然让他看出了些门路来。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他都不知道贺万钦到底是他的灾星还是福星。
可是,这种事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让别人知道了只会说是他的运气,天下人会质疑他的才华。
后面的事,他如今的一切——还会在吗?
宋安苍白了脸,“既然世子不会来了,那宋某先告辞?”他匆忙作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转身准备离去。
却听见那人又说:“慢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