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画上女子的面容,几度哽咽,清泪滴落在画上渐渐晕染开来。泪水模糊了女子的眉眼,也模糊了男子的双眼,他还记得初见她时,她一袭紫粉的衣裳,双眼紧闭,手中是一朵半开的木槿,静静的躺在木棺中。。。
日暮将近,他拢了拢衣裳,看这天渐渐黑了,心中暗想,也不知道这林子里有什么蛇鬼虫鸟,要不干完这一票就走吧!思及此,他甩了甩手中的阴阳铲,看向了脚下的坟墓。
“妈的,这竟是个新坟,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值钱的行当没。”他一边抱怨一边撬开坟墓,棺中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棺中竟躺了一个花容月色的姑娘!看这样子似乎刚埋,不过路上竟没听到哭丧的声音。
他感到有些奇怪,但眼下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他蹲下试图在棺中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那姑娘身上!这一摔不要紧,关键是身下的姑娘竟然还有体温!他连忙爬起来倒退几步,心中惊讶不已。他又探了探那姑娘的气息,似乎没死!
“看这姑娘姿色上等,衣料首饰也是富贵人家才享用的起的,想必是后宅内斗吧。”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见死不管,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他看了看棺中的姑娘,最终还是选择把她带走。
趁着月色他连忙往寨中赶,他是清风山的山寨主,向来以盗墓和劫富济贫为生,谁知这一趟竟平白无故捡回来一个姑娘。他看了看怀中的姑娘,心中竟有些熟悉感,他移走了目光,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寨子他心中似乎有些不详,今日寨中为何没有点灯?
远处隐隐约约有打斗声传来,心中的不详感愈来愈强,他飞快向寨中跑去,但还是迟了一步。寨中满地凌乱,空中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小三子,大四喜,”他大声呼喊着,声音有些颤抖,他将怀中的姑娘随手放在一片空地上,飞快的向后院走去,却没注意到怀中的姑娘眼角有泪划过。。。
他急忙来到后院,但后院的景象却令他不敢再进一步,那些他朝夕相处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躺在血泊中,他想呼喊他们的名字,却如鲠在喉,他想冲过去抱抱他们,但脚步却似有千斤重,竟不能让他前进半分。眼前是灯火暗淡,空气中弥漫着血的气息,他慢慢的蹲下身子,放生大哭起来。那些都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啊,可如今却。。。蓦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向前院走去。
果不其然,那位他抱回来的姑娘正背对着他,像是在欣赏院外的月色,听到他的脚步声,姑娘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他。
“这些,是不是。。。是不是你干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双肩不停的颤抖,赤红着双眼看着她。她看到这样的他心中隐隐作痛,面上却丝毫不露。
“是,”她冷冷的答道,“你们清风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呵,我们烧杀抢掠?原来你们官府竟是如此颠倒黑白!”终究他还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洒在地,通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她无惧,仍是那般清冷模样,可手中的木槿却不知何时掉落在地,衬得那一地鲜血愈发妖艳。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哪有普通人能被掩埋于地下却仍有呼吸的,是他当时没想太多才换来如今这景象,若当时直接了结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般惨象?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当你打开那口棺材的时候就注定了此般结局,我们潜伏在此数月,就等着你离寨的这一天,你以为你能躲得过这命运吗?”她看着他满脸凄然的模样,与那盗墓时骂骂咧咧的样子截然不同,心中又是一痛,可她又能如何,在她请命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此生与他无缘。
一年前,她还不知情为何物,一心想着为民除害,可就是那次元宵节的匆匆一瞥,就让她从此沦陷,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她还记得那年元宵,她向父亲说起担任捕快一事,可父亲却以女子应在家相夫教子为由拒绝了她,两人不欢而散。心中苦闷的她跑出府中,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举办庙会的街道。她向里瞧了瞧,甚觉无趣,正准备离开的她蓦地被远处一手拿着玲珑玉扇的人所吸引,就是那不经意的惊鸿一瞥,注定了她简短的一生。
明明是寒日,身着纯黑长袍的男子手中却持着一把扇子,嘴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虽与此时此景有些格格不入,可他却真真诠释了何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怔怔地看着那男子,男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往她这方向望去,她羞红了脸,急忙跑回了府中。
可若这就是结局,那该多好,再见他时是在通缉令上,皇上任命他爹爹清除清风寨所有匪徒,她在爹爹的书房一眼便看到了他的画像,她大惊,偷了入宫的令牌便急忙赶往皇宫,请求让她剿匪。只是希望以她之命,换他一生顺遂。她凄然一笑,他怎知就是那匆匆一眼,从此她便一心系在他身上,可此后,却再难有交集。
他悠悠转醒,脑袋竟有些疼痛,他看了看四周,那姑娘已不在,自己完好的躺在床上,他扶着床沿慢慢下来,径直走向桌台,桌台上只一物一信一画像:那朵木槿静静的躺在桌上,画上是昨夜那姑娘,原来那姑娘也是会笑的,画中远处灯火阑珊处的身影竟像极了他,他颤巍巍的拿起那封信,只寥寥几语,却令他大恸,泪水滴落在画上,姑娘的面容渐渐模糊。。。
“今世再无缘与你相见,若有来世,只愿你不是那寨主,而我亦不是捕快,只做那寻常儿女。”皇宫中,她望着寨子的方向,喃喃道。此后如竟释然般,饮下杯中毒酒,此后他能安然度过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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