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写小说的人,光看《小说课》这个书名就想一探究竟,何况在微信读书上还是免费的,所以毫不犹豫地放进书架。
编辑介绍说这是一本“大家”聊“大家”的书,是有点绕口,其实就是写作名家聊名著的意思。这对我们想一窥文学殿堂之瑰丽的文学爱好者而言,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毕飞宇是南京大学的一名文学教授,也是矛盾文学奖获得者,他的获奖作品《推拿》,描写细腻,生活气息浓郁。把一群盲人推拿师的工作生活及社会关系写得活灵活现,似乎作者本身就是一名盲人。他十分了解盲人的心理,盲人说话做事的特点,包括盲人赖以为生的推拿手法也能如数家珍。说明作者在收集素材方面下足了功夫,运用写作技巧方面也是炉火纯青,把每一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不愧其文学教授、文学大家的身份。
据说这篇《小说课》集合了毕教授在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等一流学府的讲课稿,想必也是毕教授的深思熟虑之作。让我们这些虽没能入读著名高等学府的文学爱好者,有机会聆听毕教授对于一些著名文学作品的真知灼见,不能不说我们沾了天大的便宜。在此真得好好感谢毕教授和编辑的一番真心。
2.
毕教授在讲蒲松龄的《促织》时指出,虽然蒲松龄写这篇文章只用了1700个字,但其涵盖的内容却是体量庞大。甚至可以与恢宏的《红楼梦》相提并论。前者是从大处着手写至微小,而后者是从小处往大了写。
一句“此物非西产”,即道出了这件事的荒唐性(荒唐但不魔幻)。在事件的发展过程中,作者很好地利用了先抑再抑一抑到底再扬起的手法,让读者在一波三折中看到到主人公曲折的命运。道出了当权者玩物丧志,导致下面的官吏胡作非为的,平头老百姓的生死全捏在他们手里,一如主人公成名的戏剧人生。劝勉当权者切不可凭自己的喜好任意行事,以免引发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连锁反应。
人们常说“文似看山不喜平”,蒲松龄就很好地把握了这个关键点,在跌宕起伏的故事中引出他想表达的中心思想。他把抑扬顿挫的每一个波折都写得透透的,就是毕飞宇所说的“干净”“彻底”。人们在阅读的过程中体会到如苍山高耸,深沟低陷的绵延不绝和隐藏于其中的波涛汹涌,突显了作者高明的笔力。
这是每个写好小说的人都要掌握的技能。可惜我就不擅长设置起伏的故事情节,所以至今仍写不好小说。
《促织》写的故事貌似荒唐,但实则又合情合理,这就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所有文章的共同之处,也是他用以嘲讽不合理社会现象的利器。文学不能当作历史,但文学却是反映历史的。
3.
从走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特征,也可以用来塑造人物并呈现小说逻辑,写《水浒传》的施耐庵和写《红楼梦》的曹雪芹都是个中高手。施耐庵在塑造李逵和林冲时就用他们走路的样子道出他们的性格。
“一路纵横,大步流星,酣畅淋漓”道出“天真烂漫,天然无雕琢”,简单,纯粹是李逵的特点;
而林冲的“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得从一开始他所处的环境说起,交代他犯事的前因后果,“由白虎堂、野猪林、牢城营、草料场、雪、风、石头、逃亡的失败、再到柴进指路,林冲一步一步地、按照小说的内部逻辑、自己走到梁山上去了。”“林冲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却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反面。”“在行动与内心之间,永远存在一种对抗的、对立的力量。”林冲是个冷静得可怕的人物,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他不会作造反的事情。
王熙凤的“一步步行来赞赏”、“方移步前来”、“款步提衣上楼”,道出其表面高贵,优雅、从容、淡定的气势,实则心里充满欲望,有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有着透骨的自私自利。
《红楼梦》的“飞白构成了一种惊悚的、浩瀚的美,也给我们构成了极大的阅读障碍。”引出读书特别是读纯文学的书,要细细地读细细地品味其中的深意。有些东西,作者并没有写出来,甚至让你认为他是反逻辑的,但你却可以在他的留白中产生无穷想象力,你可以在想象中把故事情节,故事逻辑补充更完整更清晰,也可以在虚虚实实间感受一种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让人回味无穷,历久弥新。
这里我理解的是:有时,我们急不可耐地想把所有的东西交代清楚,想要面面俱到,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如果能用一两句起到提纲挈领的词句引起别人的注意,引领读者自行脑补,未尝不也是一种吸引读者的力量和利器。
4.
莫泊桑的《项链》,毕教授着眼点在于社会环境对于文章的影响,说明同样的文章放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会产生不同的逻辑效果。
毕教授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改写,把《项链》里的背景换成中国的环境,以中国人的名字代入这篇小说,其余内容不做任何改变,我们就会发现很多逻辑漏洞。
《项链》是我们每个上过中学的人都会学到的一篇文章,中学前的语文老师告诉我们那是因为万恶的资本主义才让人产生心理虚荣,只有通过辛苦地劳动才能让人活得心安理得。而毕飞宇老师告诉我们,那时的法国整个社会很有契约精神,对真和假的反应很纯粹,所以莫泊桑这样写才是合情合理,而放到中国的大环境反倒错误百出,显示其极不符合逻辑性。
当然,正像莎士比亚大师所说的一样,“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个作家写出的作品有一千多个的理解。毕教授的这番解读引出很多读者不同的意见。有关于了文章创作背景的讨论,也有关于作者创作意图的讨论。
毕教授认为作者写的文章里可能存在着并不想传达的信息,读者稍加分析,就可从字里行间找到这方面的信息,而这方面的信息奠定了整篇文章的逻辑关系。
有些读者认为作者都不知道的东西,评论家们却凌驾于作品之上,把作者没想过的意图说得头头是道,简直有点莫须有的意思。毕教授认为,这些可以有。
1884年法国的社会背景,毕教授认为从经济层面上看是与2015的中国是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从文化层面上看却有千差万别。当时的法国社会不乏真善美。而有些读者则认为毕教授过分解读了莫泊桑的意思。甚至有人攻击毕教授在美化资本主义国家。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看法代表不同的思想,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多看看别人不同想法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再说了,越是综上所述,得出的结果就越是全面。不是吗。
5.
一个诗人,沃滋沃斯,他穷困潦倒,以讨乞为生,一直梦想着完成他最伟大的诗篇,而最终,他孤独地死去了。——这就是奈保尔的《布莱克.沃滋沃斯》,是《米格尔大街》的第六篇。
这篇小说,我没看过,但从毕教授的介绍里还是看出了这个小说主人公的一些标签:自尊,孤独,善良,心怀美好。
毕教授拿这个外国的诗人与中国的诗人作了一下对比,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中国古代的伟大诗人无不是因为实现不了自己的政治抱负感到抑郁寡欢,这才拿起笔写出了千古诗篇。而现代的诗人(外国诗人)有很多并没有这种现象,他们书写大自然,写爱情,写生活点滴。他们在意的是生活的美,而不是所谓的怀才不遇。这应该是政治清明与否和社会富足到一定程度才有的一种好现象吧,这表明了时代不同文学创作的出发点也不同。这其中当然也有我们传统文化中官本位的思想在起作用,这里就不用展开太多了。
这一点说明让我印象深刻,但这篇文章之所以出彩当然并不只有以上的这一点。
毕飞宇还讲了几个点:文章要做好铺垫,这样情节的开展才不会显得突兀,而铺垫要尽可能的简洁,让人尽快入戏而不会显得喧宾夺主;还有翻译的精确度也会很影响一篇文章的质量;内容大于形式会显得悲壮,内容等于形式才叫优美,而形式大于内容,就会出现“沐猴而冠”的喜剧效果;
这部小说本来讲的是一个凄凉的故事,但小说的色调却是明快的,“因为它的语言风格,是温情的,甚至是俏皮的,欢乐的”。就像余华的《活着》,虽然整个故事讲的都是生离死别的悲剧,但因为笔调的轻快,又让人没有那么的悲伤,而是有一种活着的希望,活着的曙光。所以作者的笔调就是一部作品的基调,是作品的力量所在,也是一部作品的审美价值所在。
这篇文章里也有爱情,写得很含蓄,但也因了这份含蓄,让文章有了一种洋溢着美好的感觉。是的,有时候,作为一篇文章想表达的意思,可以是直话直说,也可以借助其他东西,让人感觉得到,又能让人遐想连翩,这样才不失为一篇好文章。
一篇小说的对话并不一定要很多,但一定是与小说里人物个性相符,而不是作者的语言。所以小说的对话其实更难写,那些通篇都是对话的小说很多是通俗小说,有些是描写和记叙功底不足而用对话来凑数,这样的对话并不可取。这也是很多新手容易犯的错误,该当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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