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跃进 (三)
时间不长,大田地里稻苗也很快返青,并且苗全苗旺;白蜡园中的大豆、高粱苗也盖满地面。壕沟里更是绿草茵茵,各种水草挤挤挤挨挨甚是旺盛,莲藕、鸡头米也茁壮成长。唯一令人不满意的就是半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稻田地里开始出现细细的裂纹。台田园中的豆颗、高粱、谷子苗中午时分都被干旱折磨地低下头来,无精打采。人们看到这情景个个心急如焚。合作社的当家人相应人们的要求也开始组织抗旱。社里的所有青壮年劳力都被派往田间地头参加抗旱。人们有的架起了水车开始抽水灌溉田地,有的操起泼瓢在壕沟里舀水浇地,还有的肩挑水桶一担一担地挑水倒进田垄之中,田野里呈现一片繁忙景象。
汗没有白流的,力没有白费的,庄稼得到了及时浇灌,一棵棵挺直了腰杆一天一个样地疯长,不几日田野里一片生机盎然,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丰收景象。
可天有不测风云。进入六月份儿天气突然大变,一改五月份的干旱少雨,初一这天头顶便乌云密布,到了中午便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密集犹如搬倒天河倾泻一般,一天一夜没有停歇。村外的所有河道都灌满了水,田野里也是一片汪洋,所有庄稼全部被淹没,看不到一点踪影。街道也积满雨水变成了河流,深度足有半米深。雨量之大前所未有。
可看看老天并没有立刻放晴的意思,头顶乌云依然如脱缰的野马飞速向南奔跑,还时不时地发出“呜隆隆”几声闷吼。到了晚上大雨又倾盆而下,不一会儿院子里便积满了没脚踝深的雨水。
李昌云对董晓丽说:“晓丽呀,你知道吗?这场雨就像解放前我们一家逃荒时的那场雨,大得惊人,下起来没完没了。我看今年发大水的可能性很大,满坡长势良好的庄稼很可能是竹篮打水,结局不容乐观。一年的汗水白流了,力更是白出了!”
董晓丽说:“我感觉也是。你看看这天,恶气还没发完,天上仍然乌云翻滚,雷声隆隆,根本没有三天五天就停下来的意思。”
“哎!”李昌云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
董晓丽说的没错,这场雨一连下了一个星期才慢慢停下来。街道全部变成了河流,地处洼地的房屋也被大水浸泡,屋子里的家具床铺等漂在水中不住打晃,粮囤也没能幸免于难,里面的粮食也被雨水浸泡开始变质发霉。
地处洼地的人家便开始挟儿带女逃离家园,奔亲戚的奔亲戚,奔朋友的本朋友,没有亲戚朋友可奔的就躲在地处高地的邻居家。因此高台人家便成了地处洼地的左邻右舍的临时避难所。
这时候合作社的小木船派上了大用场,人们出行完全依靠它来来回回,就这样泉洼村成了东方的威尼斯。
时间到了第十天中午,天总算放晴了,那多日不见面的太阳终于羞羞惭惭躲过云层露出了笑脸。人们长长出了一口气,开始晾晒被雨水淋湿的衣物、柴草,还有即将发芽的小麦、高粱。
那些在家憋闷了十几天的孩子们全没有大人们的心事,只觉得天晴了可以出门玩耍了。他们光着屁股走上大街在水中玩起了打水仗,有的还甚至追逐鱼群练习捕鱼。
此刻街道成了小河,水面上漂浮着浮萍草、葫芦草,还有成群结队的柳叶鱼和草鱼也自由自在地在水草之间穿行。它们从来不知道这里曾经是人类活动的街道,并不是它们水族群的游乐场。今天这里变成了河流是上天的恩赐,是大雨让街道改变了面貌。小鱼们欢快地与光着屁股的小孩子掺和在一起无忧无虑地追逐着、嬉戏着,还时不时跳出水面来个前空翻。
几天过去,大水一直不见消耗,人们唉声叹气。不少人在家待不住便相邀撑上小木船走向村外查看水情。人们来到村外,只见田野里白茫茫一片,哪里还能看到稻苗大豆和高粱?它们全部被淹没在大水之中没有了踪影。唯独能看到的只有台田园中的白蜡和少许几颗柳树杨树,其他的就是落在白蜡和柳杨树上歇息的飞鸟。
再后来有人撑着小船来到白马河堤上查看水情。这一看不要紧,人们个个吓软了腿。只见白马河河水咆哮着,翻滚着,里面夹杂着从上游冲刷下来的树枝庄稼,还有不成熟的瓜果梨枣,一路狂奔直冲微山湖。河滩两岸上的树木也早已被冲走,水位已远远超过警戒线,有不少地方大水已漫过了河堤,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
人们把看到的险情汇报给了支部书记曹淑章。曹淑章迅速召集村委一班人和几个合作社负责人撑船来到河堤上亲自查看水势。曹淑章看到情况紧急,对民兵连长冯连坤说:“老冯,你赶快回家召集所有民兵拿上铁锨、麻袋迅速来河堤上挡水抢险,不然的话河堤撑不到晚上就会决口。一旦决口咱们村就惨了,那些原来没有被雨水泡倒的房屋这回就逃不过劫难,恐怕连人和牲畜都会有生命危险。”
“好!我马上去!”冯连坤说。
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冯连坤带来了三十多个民兵还有十几位青壮年劳力。人们来到现场迅速投入战斗。有人挖土,有人下水捞泥,有人搬运麻袋,很快溢水的一段河堤被加高,暂时没有了决堤的危险,人们松了一口气。可河水依然气势汹汹,水位不见下降,反在上升,决堤的危险随时都会发生。白天还好,人们有眼目,抢险有目标。一旦夜里爆发险情那就麻烦了,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捞泥没地方捞,挖土没地方挖,只能听天由命。
看看河水,人们心里个个焦躁不安。这时候天又渐渐黑了下来,精疲力尽的人们便坐在泥泞的地面上稍作休息,准备应付更加艰巨的考验。人们听着那咆哮的河水,不安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水势越来越大,大堤决口是迟早的事。人们在心里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就半个小时光景,不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曹淑章大喊:“不好了,大堤决口了,好像是涵洞被大水冲垮了。快,快去看看!”
人们迅速起身拿上铁锨,扛上麻袋飞快来到涵洞前。
可不是嘛,由于河水大,水位高,堤内堤外水压形成了很大悬殊,涵洞承受的压力不均匀,木质闸门承受不了重压导致崩溃。
决口处的水流犹如脱缰的野马,咆哮着、怒吼着冲向田野。人们惊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飞奔的洪水竟然忘记了行动。
民兵连长冯连坤最先清醒过来,他朝着人群大喊:“都吓傻了嘛?还站着干什么?赶紧下水打桩护堤呀,不然决口越冲越大。”
人们听到冯连坤的喊声这才缓过神来,立刻七手八脚行动起来,打桩 的打桩,装麻袋的装麻袋。天尽管黑了下来,可抢险的人们并不慌乱,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丝毫不敢懈怠。
可要想把桩打结实谈何容易,水下没人扶桩是不行的,必须有人下水。陈清亮看到这情况第一个跳下水去。可他还没站稳脚跟一个漩涡打过来人一下没了踪影。好在陈清亮水性好,他被水流冲出十几米远又露出头来。他想回游,可水流冲力太大,门儿都没有,只是一眨眼陈清亮又没了踪影。
这时又有几个水性好的民兵跳下水去,结果命运和陈清亮一样,一眨眼便无影无踪。冯连坤见状和另外几个人又准备下水,曹淑章马上阻止说:“不能再下水了,太危险了。这水冲力太大,人下去根本站不住脚,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只会再多几个人被冲走。”
“那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决口在扩大吗?”冯连坤问。
“没办法,只得如此。人是不能再下水了,决不能拿生命当儿戏。再说了,天已经黑了,下水的人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前去打捞都找不到目标。好在陈清亮几人水性极好,他们不可能出事,其他人就不要再下水了。看这险情仅凭我们的力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了,我们也不能再冒险,明天一早我就去乡政府请求帮助。好了,就这样。我和冯连坤各带两个人撑船去找陈清亮他们,其他人就在岸上打桩护堤就行。”
曹淑章说完便带领几个人驾上小木船去营救陈清亮等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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