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术师·序章·附魔术(13)

作者: 坑爹堂 | 来源:发表于2017-04-04 14:32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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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前面的话】

    抱歉先插播几句废话。这次发的是《秘术师》序章部分的最后一回。本来我计划的是序章一共12回、每回都配和内容相关的实拍图片,再往后就不配图了。但是最后出了点意外,第12回内容实在太多了,从里面硬拆出来一个第13章。结果……计划好的图片不够用啦。

    为了凑够数,这次我就贴几张猫图吧,说说故事里出场几次的“黄五馋”的真身。

    其实黄五馋是我们养的三只猫捏在一起的结果:小五、小黄、小馋。让它们三个全出场有点不现实——主角家里养三个祖宗就哪儿也不用去了。借这个机会给三只猫来个亮相的机会好了。

    小五,在西安街头收养的流浪猫。2006年于西安。 小黄,在北京收养的流浪猫,别人捡了招领养。2007年于北京。 小馋,在北京捡的流浪猫。每天半夜我下楼练剑它都紧紧跟着我要罐头吃。2012年于北京,正式收养回家的第一天。 鄙视链是这样的:小黄鄙视小馋、小五鄙视其他所有猫。2016年6月于新泽西,极为难得的合照。

    【下面开始正文】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出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唐介岚只觉得这人的样貌颇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杨霁认人的本事要强得多,已经有点反应过来:“你——你难道是……”

    “正是。阿尔弗雷德·埃文斯。”

    “可你不是——”

    “不是死了吗?”唐介岚终于醒过神来接过话茬。

    “嗯,可以那么说。”埃文斯摸着下巴,“死亡是个值得商榷的概念,取决于你的视角。如果你认为‘死亡’是不再以会呼吸、会活动的身体存在于世界上,那么我确实死了;可如果把死亡定义为‘不再以任何形式存在’,你完全可以认为我还活着。”

    “那你现在是……?”

    “鬼魂、灵魂、灵体、意识体、死后的生命,可以有很多种称呼,实际上都是一回事。”

    杨霁发现唐介岚的右臂微微一动,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她伸手去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唐介岚已经抬起右手拍在埃文斯的肩头。

    “干什么呢!太不讲究了!”她尴尬地指责道。

    “对不起,实在忍不住……按最常见的说法,如果你是鬼,我这只手不是应该穿透你的身体吗?”唐介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反应。”埃文斯涵养极好,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鬼魂在你们的世界是虚体,但在这里是实体。”

    “你说‘这里’……?”唐介岚问。

    “水里那些也都是鬼魂吗?”杨霁也问。眼下的情景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埃文斯的每个回答只能引出更多问题。

    “慢一点,一个个来。是的,水里的都是鬼魂,但来自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我就不得而知了。”

    “来自什么时间?”杨霁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

    “这就牵扯到你们刚才说的另外那个问题。”埃文斯依旧耐心地解释道,“所谓‘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不属于任何一个时间和空间。按我的理解,这是时间的夹缝,是一秒和下一秒之间的虚无。无论你在这儿驻留多久,离开时总是回到你刚出发的那一秒。就目前我见过的来说,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死人,当然你们二位除外。”

    “那么多死人要往哪里去呢?”想到刚才在石舫上看到的景象,杨霁仍旧感到头皮发麻。

    “就我所见,他们全都去往那里——”埃文斯指着海岛另一侧遥远的天际,“至于那里有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唐介岚张嘴又要提问,但埃文斯已经看出这样下去问题永无止境,礼貌地抢在他前面转移话题:“你们远道而来,累了吧?坐下慢慢说。二位还没自我介绍。如果我没猜错,既然你们循着我留下的线索到了这里,想必已经学会了附魔术。我应该称呼你们为同僚。”

    杨霁和唐介岚互换了个眼色,一致认为这地方一共就一把椅子,他俩谁坐都不合适,这点儿礼数可不能丢。于是他们先向埃文斯深鞠躬,谢过传授法术之恩,然后做自我介绍。这话题一开始就有点收不住,不知不觉就讲了他们如何机缘巧合发现了埃文斯日记中的线索、如何遭遇威利、最终又如何追随第二批线索来到沙漠岛。

    埃文斯听的饶有兴致:“这么说你们见到威利了?那孩子本性还是不错的,就是脾气不好,一着急就不计后果。你们相处得还好吗?”

    提到“相处”,杨霁和唐介岚不禁大吐苦水,轮流倾诉与威利之间的各种明争暗斗、唐介岚失手被在眼睛上附了魔,以及他们如何争分夺秒试图揭开埃文斯留下的谜题、找到解除附魔的方法。

    “坐下说,别客气。”埃文斯再次示意他们请坐,“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深感抱歉。修改和解除附魔的方法确实存在,否则无论什么样的天才也不可能一次性完成超大规模的附魔、毫不出错,例如你们来时坐的石舫。留下线索让你们来这里正是为了传授剩下的法术,但作为交换,希望你们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条件”二字引起杨霁的警觉,瞬间把一直以来隐约感到不妥的很多细节串在一起。她拉拉唐介岚的袖子示意他先别答应,接着整理了一下思路,边思索边说道:“埃文斯先生,在答应之前我有点儿问题希望你回答一下。并不是针对你,只是我大概推理小说看多了吧,经常会想太多,你别生气。首先你笔记里的日期是1960年代,但介岚对书籍鉴定颇有些心得…你说日记的年代应该是什么时候来着?”

    唐介岚努力回忆着:“看纸张的老化情况应该是1980年代或者更晚些。”

    “对,60年代的内容却出现在一个80年代的本子里,这是疑问之一;《附魔术》原稿和火花按字条的说法是留给威利的,但刚刚你对我们的到来却并不怎么吃惊,这是疑问之二;还有书里介绍了那么多复杂的高级图纹,却没有修改和解除这样的基本内容,这是疑问之三。还有些东西我也觉得不太合理,但一时想不到了。在谈条件之前,希望你能开诚布公地消除我们的疑虑。”

    埃文斯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岛上的空气似乎凝结了。短暂的沉默后,他郑重答道:“我介意。”

    “……什么?”杨霁万万没想到迄今为止都风度翩翩的埃文斯会突然变脸,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接受了我的馈赠,来到我的岛,得到我的坦诚相待,却用猜疑作为回报?你的一系列问题是对我的侮辱,我收回之前的提议。”

    “埃文斯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唐介岚连忙打圆场。

    “多说无益。”埃文斯干脆地打断他,“你们去把威利找来。作为交换,事后我会教给你如何解除眼睛上的附魔。这么简单的条件,你们没有异议了吧?”

    “可是——”

    埃文斯用眼神堵住了他们的嘴——他已经做了决定,绝无更改的可能。

    “可是我怎么相信你一定信守承诺教我解除附魔、你怎么相信我一定会回来?“唐介岚面子上过不去,还想把刚才的“可是”两个字接完,但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样越描越黑。

    “我的承诺从不落空,而我本着良好的意愿认为你也一样。”埃文斯冷冷地说,“或者用你功利的思维方式:除非你不想要眼睛,否则只能相信我、必须回来。”

    话说到这里显然再无斡旋余地。埃文斯在岸上目送他们上了石舫,并不见他念诵什么暗语指令,只是挥挥手做个“去”的姿势,石舫就已悄然返航。几小时后石舫停驻不动,大潮冲刷的幻觉再次袭来,等他们睁开眼时已经身处维斯卡亚背后的小港湾,纸桥仍在原处。唐介岚抬头看看,一只海鸥刚刚掠过,可能就是启航前看到的那只。他掏出手机,时间显示为上午10点多,可天色依旧一片漆黑——低头再看一眼,获取满格信号的手机已和网络时间服务器同步,自动校正为凌晨1点31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停留了那么久,这边却真的一秒也没流逝。

    收了纸桥、披上雨衣,溜出庄园,找了家通宵营业的麦当劳大吃一顿,两人才觉得恢复些活气。刚才的会面好似一场怪梦,满是不真实感,只有灌进鞋里的黄沙为那一切提供了确凿证明。唐介岚打算准备给威利打电话,却被杨霁按住了手。

    “真要这么做吗?”杨霁没开口,但从眼神就能读懂她的意思。唐介岚犹豫几秒,还是推开了她的手。这样子固然丢人极了,既被埃文斯数落又要在威利那边吃瘪,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威利居然关机,拨通的是语音信箱。哔的一声后唐介岚开始留言:“威利吗?是我,Garrus。我们在迈阿密,已经揭开了埃文斯留下的所有谜题。他的一切都是留给你的,对,就是你,只有你。听到留言请尽快和我联系,我们跟你交底。”

    半夜里唐介岚被手机来电吵醒。“谁啊?”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顿时就清醒了。

    “我也在迈阿密。你们又搞什么花样?”没错,是威利。

    “真的没花样,给你留言说的都是实话。你就信我一次,我们暂时和解好不好?”他有些惊讶于他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纵贯北美大陆追踪到此,但这样正是求之不得,替他省了不少时间。

    威利沉默了半晌,将信将疑地说:“仅此一次,但是要当面说。”

    “没问题,明天凌晨1点在维斯卡亚大宅附近碰头吧。记得来之前吃饱饭,或者随身带足吃的,按照一整天的份准备。”

    “啥?”

    “电话里解释不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凌晨,威利准时在大宅附近和他们见了面,空气里的火药味减轻了些,但他依旧满腹狐疑的样子,不敢漏过唐介岚和杨霁的每个小动作。

    唐介岚本想表现得更友善一点,但一想到他和杨霁居然因为一句话说错就落得满盘皆输就没了精神。“长话短说,我们见到埃文斯本人了,现在按他的要求带你去见他。”

    “你是绕着弯子说要杀了我么?”威利的右手伸进外套口袋,不知那儿藏的是刀还是枪。

    “不不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送你去,是陪你一起去。这下放心了吧?”

    “难道埃文斯还活着?”

    “说来话长,接下来的事情很难解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总之你跟着我们走,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唐介岚和杨霁分别披上附了视觉欺骗术的雨衣,准备再次隐形潜入庄园。威利一把拦住他们问道:“你们去哪?穿雨衣做什么?”

    “你能不能别那么多疑?”杨霁忍不下去了,“雨衣是隐身用的。接下来我们要去大宅背后的那艘石舫。有本事你自己去啊!”

    “倒不是什么难事。”威利嗤笑道。他回车上取来一张黑色毛毯铺在地上,在上面盘腿坐定。“Levitation(浮空)”,毛毯随着他的话音凌空浮起,像《一千零一夜》里的飞毯似的越升越高。

    “石舫上见!”空中传来威利的声音。

    唐介岚和杨霁面面相觑,随即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可意外的。威利几十年前就能做出会飞的纸鹤,现在搞个载人飞毯也合情合理。等他们再次搭起纸桥上了石舫,威利的脚边已经扔了四个烟头。

    “Westward, ho!”唐介岚沉声念道。这次他和杨霁有了准备,不像上次那么狼狈。威利则被潮水没顶的眩晕感击倒在地。不过姜毕竟是老的辣,威利不到两秒钟就一跃而起把唐介岚按在船舷上,低声喝道:“不许搞鬼!”

    “跟我没关系,这都是埃文斯设计的。”唐介岚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另外不用压低声音。你看看周围,已经没必要提防保安了。”看着威利震惊的样子,他竟然有了一点点成就感。

    “Sail of stone.”杨霁发出第二道指令。石舫在无数漂浮的灵魂环绕下静静向海岛的方向驶去。

    威利伏在船舷上看了半天,突然说:“水里好像有人?”

    “岂止有人,你戴上这个。”唐介岚递过附魔的墨镜。

    威利戴上墨镜,似乎对上面的附魔效果司空见惯的样子。他眺望了半天:“这都是些啥?”

    “死人。别细问了,我也不清楚。”

    *******************************

    石舫终于靠岸,杨霁和唐介岚把威利带到岛中央,埃文斯果然已在那里等候。

    “阿——阿尔,是你吗?”威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多年不见了,我的老朋友!”埃文斯热情洋溢地张开双臂表示欢迎。

    “你不是死了吗?你的律师执行遗嘱时才通知我,绝对不会错……”

    “说来话长。先坐下歇歇,听我慢慢解释。”埃文斯拉过威利让他坐在椅子上。

    “他们。”威利还在发懵,他指着唐介岚和杨霁,“他们说你要见我,教我附魔术?”

    “不止附魔术。我要给你我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全送给你。接下来可能有些难受,但请相信我,很快就会过去的。”埃文斯一只手放在威利的肩头,看似不经意地阻止威利从椅子上站起。唐介岚站在埃文斯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背影有点颤抖,似乎是出于兴奋。

    “阿尔你说什么呢?你笑得很奇怪啊。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威利想从椅子上站起,但为时已晚。随着他的惨叫声,几件事几乎同时发生:椅子上突然发出刺眼的附魔光辉,从中伸出无数条光之触手把威利捆住。一条触手勒住他的脖子向上拔,从他的身体里揪出……

    另一个威利。

    是的,在光触手的拉扯之下,威利似乎有丝分裂了。那条触手不断向上伸展,第二个威利随之被“拔”了出来,起先只有头,然后肩膀、躯干,最终全身都被提了出来悬在空中十几米高处。触手在空中挥舞着转了几圈,把第二个威利甩进远处的海里。原来的威利瘫坐在椅子里,失魂落魄的,嘴边好像还流下一道口水。

    埃文斯扒开椅子上那个威利的嘴,从双手开始整个人就这么钻了进去。事后唐介岚再回忆那个场景,想到的只有伊藤润二的《呻吟的排水管》。

    椅子上的光芒散去,瘫软的威利猛然站起仰天大笑。

    “你……你还好吗?”杨霁不太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怎么看都是很可怕的事。

    “我很好,多谢关心。”威利又笑了好一阵才答话。

    “你说的‘我’是指谁?”唐介岚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严重的违和感。声音是威利的没错,但那语气——

    “我,阿尔弗雷德·埃文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好过。”

    “你对威利做了什么?!”

    “我进入了威利的身体,把威利的灵魂送到了……那里。”自称是埃文斯的威利指向遥远的天边,“我最伟大的法术成功了。”

    “威利——”杨霁一时语塞,“威利死了吗?”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死亡是个值得商榷的概念。”占据了威利身体的埃文斯摸着下巴说,神态和他们上次交谈时一模一样,“如果你说的‘活着’指的是威利的灵魂留在原本的地方,那么抱歉,威利已经死了;可如果威廉·威廉姆斯的肉体、人格、记忆是否还以原本的形式存在,那么我告诉你,威利还活着。”

    他顿了顿,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继续说道:“呵呵,你们想咒我死还忒早了些。”那神态俨然就是他们所熟知的威利。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学生!”杨霁觉得自己变成了杀人者的帮凶,无地自容。

    “我只不过是完成自己的许诺。刚刚说过要把我的一切都给威利,这不就是吗?我的附魔术、我的记忆、我的灵魂,毫无保留。”

    “你这样欺骗他的信任,也太无耻了!“

    “不,我认为谎言是最后的武器,不到走投无路时没必要使用。95%的时间用诚实待人,才能赢取充分的信任、在最关键的那5%时间里使出欺骗的手段。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以来,我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只不过不保证我说的是完整的真相罢了。“

    “上次你反复让我们坐下,为的就是这个吧?“唐介岚冷冷地说。

    “正是。“

    “但你没有坚持,反而让我们去找威利。“

    “说到这个,不如从头讲起吧。”埃文斯似乎毫不在乎唐介岚语气里的火药味。他想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可以吗?”

    唐介岚不确定他这句话问的是“可以从头讲吗”还是“可以坐下吗”,反正目前看来两者都没什么问题。他和杨霁索性也在沙丘上坐了下来。

    “从哪说起比较合适呢……”埃文斯微微扬起头,望着远方紫黑色的天空自言自语。很快他便理清了思路,像课堂上的老教授一样认真地轻声讲述起来。威利的身体里换上了埃文斯的灵魂,那张平时总带着三分挑衅的脸上突然换上一副儒雅的样子,让唐介岚和杨霁不禁感到有些滑稽,滑稽的背后还有几分瘆人。

    “附魔术。附魔术可以操纵力、光、热等等,但我把这类称为‘把戏’,因为在真正的法术面前它们太渺小,不值一提。真正的法术理应瞄准更宏伟的目标,例如时间、空间。”他伸出手掌在面前画了个弧线,表示眼前这些都是操纵时空的结果,“我一直对自己的法术知识非常满意,直到我的儿子出生。在那天之前我从未觉得衰老和死亡如此真实。看着襁褓里的小脸,我突然意识到他总有一天要长大、要替代我、要为我送葬。即使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最终也逃不过死亡,岂不是格外可悲可笑?”

    埃文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头咳嗽起来。杨霁从背包里掏出瓶矿泉水递过去。埃文斯喝了水松口气:“谢谢。太长时间没有肉体,我都忘了说话太多会口干。总之从那天起我就开始钻研如何避免死亡。1982年,我的研究终于取得突破,找到了操纵灵魂的方法,以及一套欺骗死神的方案…你上次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为什么你的日记里全是关于60年代的事,纸张却看起来要新得多?”

    “其实很简单,我当时弄不到来自60年代的旧纸。”埃文斯苦笑着说,“你说得对,日记本来自1982年。我只能就地取材,往新本子里面写20年前的事情。”

    “难道你全凭记忆就写了那么多本?”杨霁觉得人不可能有那么强的记忆。

    “实际上我只记得五六成,不过反正也不需要做到100%精确。日记的主要目标读者是威利,我知道他记性不是很好,如果有哪件事是凭空杜撰、或者日期差上几天,只要内容错得不算特别离谱他是不会察觉的;而得到日记的不是威利那就更好办了,我写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事实,死无对证。我也考虑过纸张可能显得太新,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弥补,例如换上仿古的羊皮封面进一步混淆年代。”

    “其实你应该把日记放在向阳的地方用太阳晒。”唐介岚插嘴,“无论60年代还是80年代的纸,极度老化泛黄之后全是一个样。”

    “好想法。”埃文斯表示赞同,“但老化过度可能导致日记损毁,那风险就太大了。日记里藏了若干线索,分寸要恰到好处,既显眼又不会太显眼。这部分内容想必你们已经非常熟悉了。”

    “容我打断一下”,杨霁见缝插针,“这就涉及到我的第二个问题了。既然你和威利那么熟络,日记里又处处提及,为什么不直接把日记留给他呢?如果是打算把日记留给别人,那密室里的字条怎么又写着留给威利?”

    “如果你殚精竭虑谋来十个鸡蛋,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吗?在线索里处处留下威利的名字也是经过计算的模糊处理。如果威利得到日记,后面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天经地义。反之,如果日记落到其他人手中——例如你们二位——看到威利的名字一再出现则很可能产生一种偷窃、抢夺的快感和紧迫感,促使自己加倍努力追着线索查下去。威利是必不可少的一颗棋子,但不是最终目标。”

    杨霁心下一惊,他们的行动和思路确实始终都在埃文斯的安排之中。1982年的局到了21世纪仍能按照原计划生效,这人的心机也太可怕了些。 “第三个问题是为什么要在《附魔术》手稿里略去修改和解除这么基础的内容?”

    “正是因为这部分内容既明显又非绝对必要,聪明如你,立即就能推断《附魔术》的内容不全,但这些残缺的内容实践起来凑合也够用。这样设计或许有些多虑,但我不能忽略这样一种可能性:有些人可能因为愚笨或者过于知足,拿到《附魔术》手稿后就放弃我在后面留下的第二组线索。”

    “说到这个,为什么一定要把线索分成两批?一口气通到迈阿密不好吗?”

    “仪式感。”

    “啥?”唐介岚被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搞得一头雾水。

    “仪式感,让追寻线索的人觉得自己正在完成一项了不起的工作。每个环节都要有一定难度,同时又不能太难,用解决谜题的满足感进一步刺激追寻者的好奇心。从日记开始的第一批线索并不算完美,总有些小瑕疵让人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例如你们提出的疑问。有必要设置第二组线索分散追寻者的注意力,让他被逗引着一门心思向前走。”

    “那我们到来之后……?”

    “我没什么特别针对你们的。既然你一开始就提到被威利追赶,那就好办了。对付威利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唯一障碍就是灵魂无法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必须让你们把威利带来。整个计划就是这样。”

    “可你的计划在第一步还有个致命的缺陷,”唐介岚真的不想承认他们始终在埃文斯划好的轨道里转圈,“如果有人得到日记,但错失了眼镜和酒壶怎么办?后面的线索不就报废了吗?”确实,如果他们拖延一天,等遗产甩卖结束就必然措施机会。

    “不会的。我临终前在房子各处里留了十几套不同式样的眼镜和酒壶组合,总有一套会被拿到日记的人发现;甚至还有一套被我藏在了阁楼的角落里,除非房屋被拆,否则会在那里呆到地老天荒。而日记有一页提到了我家地址——附魔术是超乎现代人想象的神奇本事,我相信哪怕过了一个世纪,辗转得到日记的人在穷途末路之时也会潜入我家仔细搜索一番的。之前已经说过,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没有对应关系,无论外面经过多少年,对我来说都是同样的结果——不确定长度的漫长等待。”

    “你……在这儿究竟等了多久?”

    “久到让我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埃文斯叹了口气说,“几百年?上千年?在等待期间我考虑了有朝一日面对追寻线索来到此地的人时可能发生的所有场景和应对方案,一共有八千七百多种。无论登陆的是不是你们,只要石舫停在海岛岸边,我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

    谁都没再说话,海岛上陷入暂时的沉寂。杨霁和唐介岚无法想象枯守海岛上千年是什么感受,只觉得经历了这一切还冷静如常的埃文斯比无尽的等待更加可怕。

    “按照之前的承诺,请收下解除和修改附魔的方法,以及一点额外谢礼。”埃文斯俯身在椅子旁的黄沙里摸索片刻,拿出一本看起来和《附魔术》几乎一样的书稿,看似随意地从里面撕下十几页递了过来。

    “剩下那些是什么?”唐介岚接过散页,有点不甘心地问。

    “什么也不是。”埃文斯信手把书抛向脑后。书稿离开他的手立即腾起火苗,没等落地就已经化作灰烬被海风吹散。“如果二位没别的事,我们就回去吧。”

    他们随着埃文斯回到船上。石舫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意,以惊人的速度原路返航,将海里漂浮的灵魂撞得七零八落,甲板上的大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回到维斯卡亚时夜色依旧,时间从中断的地方继续运行。埃文斯熟门熟路地站到威利带来的飞毯。

    “我说……”唐介岚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为什么当初不随便找个人夺取身体?”

    “有。阿尔弗雷德·埃文斯必须在家人、医生、牧师和律师的围绕下自然死去,完成他在人间所有的义务。这样我才能得到绝对自由、重新开始。”埃文斯头也不回,接着发出命令,毯子悄然升空。

    正当唐介岚和杨霁准备收拾纸桥的时候,天上又传来他的声音。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埃文斯的身影浮在月亮旁边。“那个法巫会,别对他们说我的事,对大家都没好处。”没等回答,埃文斯就已驾着飞毯远去了。

    *************************************

    唐介岚坐在床边,背对着窗外最后一点晚霞。杨霁手持一根筷子站在他面前,筷子上流动着魔法光辉。

    “真不用别的东西先做个实验?”杨霁最后确认一次。

    唐介岚摇摇头。他确信埃文斯没道理骗他们,或者说不屑对他们使诈。那几张散页确实如他所说,记载的是解除和修改附魔的方法,以及一种叫“灵魂触发器”的玩意儿,说是可以代替语音指令操纵法术。这个可以再等等,当务之急是先解除掉他眼睛上的附魔。

    杨霁扒开唐介岚的眼皮,小心翼翼地用筷尖接近眼球。筷子和眼球解除的瞬间光芒一闪,一团魔法线条从唐介岚的左眼上脱落,浮在空中无风自动,缓缓展开成附魔图纹的初始形态。

    唐介岚则拿起刚附魔完毕美工刀在图纹上划过。刀片毫无阻滞地切开图纹,断口处不断溢出金色粒子。两刀、三刀、四刀……图纹被切割成数十断,很快挥发殆尽。威利给他们留下的最后一点印记就这样被消灭了,至少当时他们以为如此。

    ******************************************

    自打从迈阿密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唐介岚和杨霁的生活基本回到原本的节奏,除了练练附魔术之外一切照旧。间接杀人的内疚感和威利、埃文斯这两个人已经被他们选择性遗忘。

    一天凌晨2点多,他们被不间断的手机铃声吵醒。杨霁的手机上有3个未接来电,唐介岚则有5个,全是法巫会的丹尼尔。正当他们想回拨过去,丹尼尔的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啊?”

    “非常严重的事。准备收短信。我给你们发个地址,现在马上过来。”丹尼尔的语气非常严肃。

    “我们?有必要两个都去吗?”唐介岚被惊醒了一大半。

    “有,现在就来,别耽误。”

    片刻之后短信到了,地址看起来是泽西市的金融区附近。他们不敢怠慢,立即洗漱穿衣赶了过去。丹尼尔早就在路边等着,示意他们停好车下来步行。目的地就在两条街外,是之前他们下榻的酒店旁边那座废工厂,大门上竟然没有锁。丹尼尔戴上手套拉开门,唐介岚本能地感到有点不对头。

    “叫我们来干嘛?”他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

    “马上你就看到了。”丹尼尔面前出现一团火焰,浮在空中当作灯笼照明,“别开手电筒,从外面看太明显。”

    进了大门没走多远他们就见到丹尼尔所说的东西——一把高背椅,上面坐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那人垂着头,但轮廓看起来很是熟悉。

    “埃——”杨霁刚开口就察觉失言,硬生生掰了回来,“威利?”

    “别碰,是尸体。”丹尼尔先行一步挡在他们面前,“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这是实话。他们万万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威利(或者说埃文斯),更别提在这种情境下相见了。

    “两个小时前手环的信号显示他失去生命体征,我按照坐标赶过来就看到这样。”丹尼尔从威利的的腿上拾起一张纸在他们面前展开,“这是他本人写的吗?”

    借着昏黄的火光,他们看到纸条上写着:

    “我刚刚被确诊为肝癌。病魔加上离婚的双重打击,我在这世上再无任何留恋,选择在这里终结我的生命。威廉·威廉姆斯”

    “……是。”他们从没听说威利有肝癌,也没见过他的字迹。只不过眼前的尸体想必出于埃文斯的安排,他一定不会留下这种低级漏洞。

    “真的和你们没关系?”

    “我们被你从被窝里吵起来的,哪有机会杀他?”

    “也对,那就没事了,走吧。”丹尼尔再次确认没在现场遗落任何东西,准备撤退。

    “……你是警察啊,就这么放着不管?”杨霁觉得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太妥当。

    “NYPD在新泽西没有管辖权。另外我怎么解释一个纽约警察深更半夜跑到新泽西来刚巧发现一具尸体?”

    “那至少给焚化掉?”

    “确实无疑的自杀案比无解的失踪人口案更容易被警方接受,没必要节外生枝。”

    丹尼尔出门拐了个弯就不见了。唐介岚和杨霁借着夜色的掩护溜回车上,刚要开车门时唐介岚的手机短信音突然响起,在空旷的街上显得格外刺耳。他钻进驾驶室掏出手机:威利的号码。

    “本号码即将停止使用,今后可用电子邮件和我联系,a.e.magus@aol.com。”

    “是你吗?”唐介岚回复。

    “是。”

    “泽西市工厂里那是怎么回事?”

    过了很久也没回答。唐介岚回拨过去发现手机已经关机。

    他们以为这段纠葛终于真的结束了,却不知道更多麻烦事已经在前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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