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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有大把时间,便一头扎进武侠世界,看完这部百万字的经典。一页一页耐下心来,终于等到了最想要的结局。登时胸中松下一口气,失落却渐涨起。
陪伴我这么多天的故事结束,而我在其中又经历了多少?它带给我多少大笑,多少忧愁,多少焦心,多少畅意。金庸先生在后记中表明:他写的是纯粹的人性,毫无影射之意。政治情况瞬息万变,而人性几乎永恒。影射现实无意义,但探究人性有价值。
我爱这本书,其实是爱煞了她的名字,也爱煞了她的主人公。笑傲江湖这个名字起得太好,令狐冲又让我无比折心。
这两者互为镜像,但身在江湖的人所承担的要比一个潇洒漂亮的标题重得太多。“笑傲江湖”这四字告诉我一种态度,或者说是一个结局。而我在令狐身上看到的是一种在现实生活中销声匿迹,甚至我怀疑就不曾有过的生存方式。
信步所之,到哪里都好;死生有命,且由他去。
这个人物,帮读者把散落在胸中细碎的洒脱与傲骨拾起。
这般聪明的角色,怎会看不清江湖上若处处侠义仁善,必吃大亏?怎会不知道坚守道义的代价?他只是看清了依旧傲气十足。九死一生,有何惧?现实理当折断胆敢把情义放在第一的狂徒的腿骨,但它无可奈何这狂徒临死时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暗箭难防,真正的英雄好汉很可能会败在伪君子真小人手下。可是,我败给你如何?你胜过我又如何?我挣扎于活色生香的考验,而你只有恐惧消散之后的虚空。
想来,金庸对令狐冲这个人物也是有偏爱的吧。毕竟他代表了一种不可能的潇洒、骄傲、道义和深情。这偏爱,看看配给他的盈盈便知;看看最后的结局,是否感觉稍稍有些仓促了?为了给这样一个挚爱的人物一个好结局,也只能如此了。当然,这只是个人不靠谱的猜想而已。
读完后怅然若失,是因为我明白,对这部给我带来那么丰富体验作品的沉思总会被要做的正经事挤出脑海;点滴细节中散发的人性光辉必然会因遗忘而变得衰微;此刻让我敬仰爱慕的人物终将离开我的生活,而只作为一个我认识而且喜欢的小说人物存在,活在与我永远平行的世界里。
合上书本,离开武侠江湖以后,沸腾的热血会回归温吞;一时开阔的心胸会很快被灰色的行为方式填满;我怕我们终究会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彼时回想令狐盈盈,我会不会不敢直视?
所以这伤感,是曲协之后的离别之苦。
这部小说虽旨在刻画真实的人性,可故事却天马行空,时而古怪奇异至极,浸透着所有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看得出的理想主义。作为尽力求俗世涵容的保守主义者,这类书对我有很强的吸引力。她们代表了另一种选择和生存方式,她们时刻提醒我:该要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当我们到了走出乌托邦的年纪,这类书能把任何年龄的我们带回消失的记忆城堡。
这百万字中最令我印象深刻,也是我认为写的最出色,最动人的一个情节是:令狐冲被小师妹抛弃,被师傅监视,被所有人怀疑,伤心欲绝。洛阳王元霸处,终于支撑不住,于是天天喝得烂醉,和街边无赖赌钱。结果被众无赖按在地下拳打脚踢,他手中无剑,又力气全失,片刻被打得鼻青脸肿,恰巧岳灵珊和林平之路过,看到衣衫褴褛的他躺在地上七窍流血。
如此英雄也有过如此不堪。令狐极重情义,心地又极仁善。被冤枉,百口莫辩,还是不忍就此恩断义绝,总想着人人都如他那样重情。他把自己搞成这样,其实也是在变相地向众人示弱求饶,只求被好好看一眼,被温柔以待,被同情一下。哎,可是,哪里有误会?这是暗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我为他酸楚,为他伤心,看到后面更是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妇人之仁。这一幕让他走下神坛,如你如我,都是普通人,都有一颗会碎的心。这些细节的堆砌,可就是金庸先生想写的人性吧。小说也要如此写,人物才可谓有血有肉。
说他是不羁浪子,说他是儇薄少年,恐怕隐去了他最真实最可贵之处。他有所以让人敬仰角色都有的特点:有一个坚定的,不为外界威胁动摇半分的内心,然后硬着头皮知其不可而为之,绝对不会装模作样。扪心自问,现实中有时生活还没软硬相逼,我们就已吓得跪下磕头了。
除此之外,他又放掉头脑中虚伪的清高,跳进现实,在挥洒自如中用力品味每一缕生活。
对他,只有“笑傲江湖”这四字最为妥帖合适;也只有如他,才配得上这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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