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想起我

你唤过所有人的名字唯独忘了记起我在那幽长的月夜里

“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扇木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右脚轻轻地打着节拍。突然，他拨弦的手指停止了跃动。

他抬起头出神地望着我，“断琴，如果有一天我再也弹不了曲子，唱不了歌，你还爱我吗？”

他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那时候就换我来养你吧！”

说着，我拍拍胸脯，理直气壮地应承，就仿佛这一切都将来临似的。

01

三月的樱花在人间灿烂地萌芽，花苞开满了枝桠，溢出千万种风情。

“扇木，陪我去看樱花吧，好不好？”

我一边娇嗔地说着，一边故作讨好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不好。”

他想都没想就应了我，依旧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书本。但我不愿就此妥协，打消这个主意。

“扇木，我真得好想看喔，就陪我去看看嘛。”

“断琴，你有完没完？”

他把书卷起来狠狠地砸到了地板上，一张原本青春稚嫩的脸多了几分怨气。

一时间，我的愤怒无处遁逃，如雪山爆发般脱口而出。

“桃扇木，你每天除了待在书堆里，能不能留出那么一丁点的时间陪陪我？你考研固然重要，那么我呢？”

“断琴，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现在很累。”

“全世界就你最累，就你最忙。我们都是清闲的钓鱼人。”

说罢，我朝着门往外走。

他拽起我的手臂，轻声细语却又满是愁情地说，“断琴，不要走。”

我使劲浑身解数，挣脱了他的手，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漆黑的走廊里。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竟是我们最后的诀别。

02

“断琴，你在干嘛？”

她正站在花洒下面，闭着眼睛垂着头，任凭水的冲刷，那劲头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

我朝着她夺步而去，匆忙关掉。

我两手按着她的肩，“断琴，你对你的生命就这么不负责吗？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她缓缓地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泪珠一粒一粒地往外冒。

“云木，没了他我可怎么活？”

“傻瓜，你不是还有我吗。”

“云木，我不想吵架的。”

“我知道。”

“云木……”

断琴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努力地睁着疲倦的眼睛看着我。忽然又蹲下了身子，抱着头痛哭流涕。

我是云木，断琴最好的朋友。

怎么说呢，她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明明脆弱地要死，却还硬要学着倔强，尤其是在桃扇木的面前。她从不会去说自己有多爱他，仿佛在爱里多说一个字就如同士兵缴械投降。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雨水如约而至垂怜大地，本该是众生普庆之际，断琴却又出了幺蛾子。

“断琴，不要再跑了，好不好？你已经围着操场跑了十几圈了，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况且现在，还在下着雨，你全身都被淋湿了。”

“断琴……”

她不听我的叫唤，竭尽全力地摆脱我的束缚。她的手臂纤细光滑好似泥鳅，滑溜地从我掌心里逃出去。她还在继续没命地往前跑。

我抬起头怅惘地看了看雾蒙蒙的天。

“这雨什么时候能下完呢？”

我看着眼眶里身影越来越模糊的断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宿命吗？”

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最终还是像一株凋零的花朵，垂下了骄傲的姿态。

“断琴，乖，别哭了，我们出去吧。”

她止住哭泣，抽噎地点了点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上帝为何非要使这么多的把戏，为难这两个脆弱的苦情人呢？”

我伸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

“可真是个傻姑娘。”

“云木，云木，你快过来帮我找找我的储衣柜，我稀里糊涂地忘记是哪一个了。”

她一脸无辜地望着我。

“没办法，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姑娘。”

“在这里呢。”

断琴盈盈地笑着，眼睛里又多了些光亮。

03

“明明两个人如胶似漆，你硬生生地想要拆开，何必呢，扇木。”

李博坐在我的对面，数落着我的种种不是。而我最大的不该，就是不该要与断琴分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非再无他法，我何尝愿意如此。”

说罢，我随手拿起桌上摆满的啤酒瓶，一口气猛地灌了进去。

依稀记得那次带她去和哥们打台球，我在球桌上欢天喜地，她在沙发上愁眉不展。我抬起头来看她，她刚刚好也在望眼欲穿。突然觉得，原来我也是尘世里最俗最平凡的一个男人。那一瞬间我忘记了征服世界的梦想，心心念念着如果这辈子能够就这么眉眼相望，腻死在她天然去雕饰的笑颜里，也算不枉此生了。

“李博，我和她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

“这路你都没有走，怎知不可？”

“我考研失败了，爸妈让我回家工作。他们已经白发苍苍了，我没有办法说不。纵然两地相隔，亦可地久天长，我也不愿她再两个人过一个人的生活。”

“我和安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世事何足惧呢？你不去走一走，就永远没有路啊。”

“她那个笨蛋，就算我在身边也能缺斤短两。要是我在千里之外了，指不定她就骨瘦如柴了。得有个人时时刻刻地在她身边守护着她，我才能放心。”

“哪怕那个人不是你？”

“若然有人能给予她更大的幸福，就把她送往那里去。”

那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嘴里不住地嚷嚷着“断情，断情，断情……”

“你走/往南走/我走/往北走/没有交集的路途/该用什么去思念/用你那芳香的柔发/用你那可人的模样/还是用你那纯洁的灵魂”

说着，一拳又一拳砸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印满了淤青，流满了鲜血。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忘情地想象你此刻便会突然显现在我的眼眸里，如花似玉，笑意盈盈。却忘了浮生若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早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对吗？

04

2012年，我大一。一个扎着利索马尾辫，挂着一台小型相机的姑娘，傻里傻气屁颠屁颠地往学校里跑。

“大学，我来啦！”

如千千万万只冲破思想牢笼的鸟，如千千万万匹脱缰奔腾山河的马。

阳光慵懒地洒下来，这儿缺一块，那儿缺一角。而他刚好就站在花园的小丘上，一缕一缕的金色辉煌全都溜到了他的身旁。

“小时候总爱抬头看白云朵朵/哼着我最爱的angel/天上白云一朵朵都住着angel/为每个相信童话的孩子守候/我最爱的那首歌最爱的angel/我到什么时候才能遇见我的angel……”

世界在那一瞬间悄无声息，他优雅地站在灯光闪闪的舞台中央，我静静地坐在观众席聆听，可喜的是全场只有我一个人，尽情地沉醉于他轻声细语的弹唱里。他纤细的手指流于六根琴弦上，一曲《云中的angle》道破了他细腻的心田。

后来各大社团招新，我一眼便看准了吉他社。想来或许是命中注定，恰好他就是社长。

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在流传着世界末日的流言。于是扇木声势浩大地搞了个吉他社party，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over。”从那之后，社团便给他安了一个文艺狗的大称。

庆幸的是我们那一天安然无恙，我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混到现在，感谢老天不杀之恩。对了，还有一件大喜事——他当着众人的面向我表白了。曲是自己谱的，吉他是自己弹的，歌是自己唱的。我的男友能耐了。

“你的眉梢，你的唇齿，连同你姣好的模样，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央。遇见你的第一面，我便对你情有独钟。以后的路，再也不想没有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的心里正有千万种思绪飘过。这时，他却冷不丁朝着我吐了吐舌头，冒出了一句，“你可不能拒绝我，毕竟今天是末日了。”

05

“断琴，你爸妈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呢？”

扇木拖着腮帮子问。

“难不成叫断情吗？”

我直哼哼。

“断琴，断情。那还是叫断琴好了，我宁愿手里琴弦绷断，也不愿你我之间断情。”

“你是猪！光天化日说梦话的猪！这辈子你休想再逃出我的魔爪。哼哼哈哈……”

我露出阴诡的嘴脸，得意忘形。

“真不错，捡了他这么一个大便宜。”

06

小哥哥站在芒果舞台上，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往外冒。

“明明你也还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夜长梦会多/你就不要想起我/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你就不要想起我”

这么多年，小哥哥已经从王国里的男孩，长成了独当一面的男人。

而你呢？你现在在哪里？

“你就这样/路过我蹉跎的年岁/就像这真真假假的世界里/我爱上的一场迷

你唤过所有人的名字/却唯独忘了记起我/在那悠长的月夜里”

或许，我和她最大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因为异地。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年，你音讯全无。桃扇木，你就不要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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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寒，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