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选制服的日子,群众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办公室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
我点开自选网站,浏览需要添加的衣服,鞋子领带肩章啥的。
我们现在的制服,是去年七月份发的,经过一年多的风吹雨打洗洗涮涮,我硬生生把黑色的查验服洗成了蓝色的工人装,之前还觉得很丑不好看,不愿意穿着褪色的衣服,但环顾四周放眼一瞅,大家都穿得跟蓝翔技校似的,我就放心了。
再说又不是去见女朋友,穿得破破烂烂无所谓,顺便还能显示我们俭朴,何乐而不为呢,破就破吧。
衣服旧点能凑活,破了还能缝一缝,鞋子就不行了。承受全身总量的东西,破了就是破了,再修起来也觉得不靠谱,像住在危房里一样,万一哪天又来个天崩地裂怎么办,所以鞋子,凑活不得。
一个同事下班回家,刚出地铁站,啪嗒一声,人往前迈出两步,鞋底还留在闸机那边,肉肉的脚丫子贴着冰冷的地面,他像没事人一样,站住不动了,事情很突然,场面很尴尬。
后面一位老太太看他不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老太太觉着不对劲,上下打量这小伙一番,然后察觉到地上黑乎乎的东西,放下塑料袋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底,又眯着老花眼仔细瞅了半天,再看看同事只盖着鞋面的脚,试探地问:“小伙子,你这鞋……还要吗?”
周围很多人看着,脸上表情很不自然,看得出他们憋得很辛苦,同事很尴尬,这么就摊上了这等好事,好郁闷好丢脸,好想给自己打马赛克。
但事情要处理啊,怎么回答,要吧,要了干啥,难不成把破鞋放在脚底,就能自动愈合,完好如初地踩回去吗,不能。
不要吧,又感觉只穿一只鞋更奇怪。要是手上提着一只鞋底,人家还能知道我鞋子是坏了。要是手里没提坏鞋,大家会以为我是脑子坏了。气质不行,干啥都像神经病。
可拿回去干嘛呢,踩几天也要坏,还得找地方丢。思前想后,好纠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人们好奇心越来越重,期待的眼神简直要把他逼到角落里去。不能再等了,该到决断的时候了,来吧,丢到天上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收了腰腹松了腰带,潇洒地把书包往旁边一甩,大手一挥,挥出个星汉灿烂。
没承想书包并没有扣好,在飞出的刹那,他预感到不妙,却不为所动,只是瞳孔微微放大,表情依旧帅气。
书包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在抛物线最高点,疯狂转体三圈半,甩出iPad、签字笔、小红书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地磨蹭五十公分,硬着陆怼到广告牌下,惨不忍睹。
对于儒雅的人说,这些小节是不必管的。
他优雅地蹲下身子,缓缓解开另一只鞋的鞋带,两只一起递给老太,说,都不要了,您拿走吧。
老太太很感激,眼角渗出泪水,双手哆哆嗦嗦将鞋放进塑料袋,又摸出一条红发箍以示感谢,这位同事发扬风格,坚决不肯接受,做好事不能留名。
如果付出都要索取,那世界岂不变成了利欲熏心的交易场,隔离开人和人之间的友爱,我们又如何维护地球和平。
在群众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收拾好书包,踩着哈喽kitty的粉袜子,步履沉稳神情轻松。他微微一笑,像慷慨赴死的英雄,热满怀希望与憧憬,壮怀激烈地走向出口。
出门左拐,在肯德基门口,他踩到了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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