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菜市场买菜,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老奶奶,颤颤巍巍的。老奶奶买了一块五的豆芽和八毛钱的豆腐,算不清账,付钱的时候手是颤抖的。售货员是个中年阿姨,很不耐烦,说:“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老奶奶更慌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付多少钱。我说:“不急,不急,我不走,就在你这里买。”
老奶奶付过钱之后,回头问我:“小伙子,我算对了吧?”
我说:“算对了,老奶奶你还是很棒的。”
老奶奶走后,我和售货员聊天说:“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变老,老到需要别人来同情我们的老态龙钟。”
售货员阿姨看着我,一脸诧异,略带鄙视,估计心里在说:“哪来的傻逼,瞎逼逼什么,要不是老娘需要赚你这几块钱,早就把你赶走了。”
我们总是做不到宽容,宽容地对待几十年后的自己。
我喜欢在周末一个人出门走走,顺着滨江路一路走下去,几乎便可以看尽世间百态,以及一个人的一生。我看到了结伴而行的小孩,看到了背着书包骑着单车匆匆而过的学生,看到了耳鬓厮磨的情侣,看到了拍婚纱照的新婚人儿,看到了带着小孩的夫妻,看到了拗不过叛逆女儿的中年父亲,看到了排排坐钓鱼的安逸老大爷。
很喜欢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没有什么事情比看遍一个人的一生更有意思了。
我看着一对小小兄弟从我面前走过,弟弟说:“哥哥,天为什么是蓝的?”
哥哥说:“天和海连着,所以是蓝的。”
弟弟说:“哥哥,什么是海呀?”
哥哥说:“你好烦啊。”
弟弟很委屈,沉默了一会儿,看到天上白云飘过,说:“哥哥,哥哥,云为什么是白的?”
突然间,我想起了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太阳比地球小多了,因为我坚持认为太阳在地球里边。小小的人儿总是以自己小小的胸襟来看待这个世界,所以岁月很是狭窄,幸而我们还会长大,终不会辜负时光深意。
我看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渐渐远去,自行车在午后的阳光里带着金粉色的余晕,宽松的校服沐浴着春风,如果不是兜里的工作证时刻都在提醒着我的身份的话,一切都恍如昨日。
果然,曾经最厌倦的生活,定格在记忆的深处,成为最好的眷恋。
一对小情侣在江边的广场里放风筝,男孩子有点胖,扯着风筝线跑的气喘吁吁,女孩一直喊:“你快点呀,马上就飞起来了。”他的身后有一只白色的小狗追着,女孩的笑声也在身后追着,只是风筝始终没有飞起来,在他们的笑声中一次又一次掉在地上。水鸟忽近忽远,仿佛也在为他们加油,江水碧绿,映着它们的倒影,一双双比翼而飞,飞进梦深处。
春天是拍婚纱照的好日子,柔的风,香的花,淡的云,美的人。小广场里有一段铁轨,和几节开不走的火车,很是复古,很多人喜欢在这里拍照,或许是因为喜欢旅途吧,因为你知道身边那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将陪你度过余生的漫漫旅途。
也不知道是人美还是婚纱西服美,在我眼里,那一对碧人儿真的是很美的,女孩被摄影师摆道地有点烦,娇嗔着和男孩说:“好烦啊,我们要不不拍了。”
男孩轻抚着女孩的额头,笑着说:“你这么美,不多拍几张照太亏了。”女孩瞬间言笑晏晏,拉着男孩摆了好几个pose。
你看,女为悦己者容,那时候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个男孩子,不管将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情深至此,也就足够了,没有什么能敌得过笃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喜欢小孩子,因为每一个小孩子背后都有一对年轻的爸爸妈妈。从那个小孩身上你能看到自己所有的过去,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愧疚,和所有的感恩;从那对爸妈身上,你憧憬着最简单的未来,那是你的梦想,也终将会成为现实,那是一朵蓓蕾,也终将会开花结果。
和小田聊天,我说,爱而不得的总被惦记。同样,失而不可复得,总被回忆。所以,总是在梦里回到十七岁,倔强,叛逆,那时候总是变着花样来证明自己,脾气暴躁,总是迁怒于最亲近的人,如今满怀内疚,却羞于启齿。
看到拉不住女儿的父亲,我一阵心酸,曾经我也那样作贱过亲情,终有一天,必将偿还。
老人最是安逸,公园里有打太极的,有拉二胡的,有吹笛子的,有练书法的。这个挨着江边的小城,在午后的徐徐江风里最是温柔,所以更多的老人选择在江边钓鱼,他们往往是半个小时都不会动上一下,极有耐心。
或许也只有经历数十年的风雨,才能抵励这样一颗不动如山的心吧。
老去很好,时光在你身上走的很慢,老去也很不好,你走路的脚步也变的很慢。有一天,你需要被搀扶,或者久卧病榻,你开始平静地等待死亡,生活只剩下不断地回忆,或许还有所遗憾,终究无能为力,直至入土为安。
看着那个老奶奶远去的背影,步伐很慢,佝偻着身子,逐渐消失在夕阳的深处。不禁眼中有点涩涩,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们都会变老,余生已无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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