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常说“父母在家就在,兄弟姐妹一家人,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都成了亲戚”这话一点都不假。炳爷过世后,福贵叔核着帐本要和他哥分礼金,福生叔思量着自己不在家,就嘱咐福贵叔说“都是为咱爹欠的情,这钱你都拿着,村里谁家有事儿了你上礼,咱俩记一样多,钱啥时候不够了你就说”。
福贵叔痛快地说“照你说的办,咱就不分了。”他利索地收起了帐本,对福生说“哥,爹不在了老宅子就空了,这二妮儿刚结婚,和我们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我寻思着和你弟妹搬回老宅那边住,老房子有人住还能住,没人住就废了。”
福生被他说的心里有点冒火“咱爹在的时候我怕惹他生气把房子让给你,合着现在你准备把我的房子传给你闺女?”
福贵讪笑着说“哪儿能呢,二妮两口子打算过了年出去打工挣钱,也不在家住,我叫他们把东西归拢归拢,给你们腾出来一间房,你和嫂子侄子收拾收拾,啥时候回来都能住。过个三五年二妮他们挣了钱,我们把老宅这边翻盖翻盖,就能把房子全还给你。”
福生叔第一次听福贵主动说还房,他没有再说话。
三五年听起来长,过起日子来可就是几眨眼的事儿,福贵叔说还房的话,还真兑了现,福生叔既意外又高兴,听福贵叔说要给他交钥匙,迫不及待地带着儿子女儿孙子外孙浩浩荡荡回了家。
福贵叔领着他哥一大家子把腾出来的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一边转一边介绍“腾房子时候我叫二妮儿把地面这一米全部重新抹了灰”,“房顶重新做的新吊板,看起来比原来亮堂不少”,“俩孩子可没少费心思没少花钱,算下来两千多呢”。
福生叔一时激动,随口说:“咱家下一辈二妮儿最小,打工挣钱也不容易,这钱咋能叫孩子出呢?”
福贵叔接过话头说“我也是寻思着他们挣钱难,翻盖老宅的房子手头紧,还惦记着修这边,你当初留下的礼金这几年下来总共也就剩下三千来块钱,已经都给他们了。”福生叔就有点哭笑不得。
“那以后随往事儿也不能叫你垫钱呀”。他对跟在身边的儿子说“小凯,回头给你叔转三千块”。
这些事儿的细节是小凯哥说的,他对我说“就没见过我叔这样精明的人,事事儿计较光打小算盘。住我家房子那么多年从来不说给钱,修个房子两千块倒急着要。”他还埋怨福生叔“我也没见过我爸这样的人,我爷在的时候事事将就我叔,我爷都不在了他还将就我叔,将就完了自己心里憋得慌跟我妈唠叨,我妈随和着他说我叔不行他还跟我妈急,说我妈‘兄弟间的事儿,你们媳妇们别掺和啥事儿也没有’真搞不懂我爸他脑子里想的啥。”
说到这儿我也想讲讲小凯哥,他是炳爷孙辈里唯一的男孩,炳爷虽然对福生叔严厉,但对小凯那可是疼爱有加,惹得福贵婶常对别人说“都说他爷爷向着我们,你们谁知道他心里真有谁?小凯不在家俺俩闺女还能吃他爷爷一块糖,小凯一回来,俺俩闺女就成了长在野地里的狗尾巴草,连他爷爷家一口水都喝不上,在咱村就没见过当爷爷当的像他这么下作的人”。
炳爷家的老坟原来在村东,本来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后来因为村东修了一条宽路,村子一个劲儿向东发展,他家的老坟就挨到了村边,福生叔和福贵叔嫌过往人太多太乱,商量着给炳爷迁坟。
在农村,迁坟是仪式感极强的大事儿,请风水先生看坟地是必经的流程,他们家怎么看的,什么时候迁的,我都不清楚,只是有一次小凯哥和我一起喝小酒时提起家里的事儿,他对我说“我们哪懂这个,我爸他们叫请谁就请谁,反正不管请谁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但我知道这是我爸我叔他们商量的事儿,我就看不惯别人瞎掺和”。
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那个“别人”,指的可能是山林,我有印象小凯半醉半醒地跟我讲“我叔和我爸商量事儿的时候我叔问我爸‘老了回不回家’,我爸说了个‘应该回’,我叔就叫我爸‘就说回不回,别说该不该’。我爸有点不高兴,山林就在旁边吧啦吧啦给我爸讲,‘先生说过,看坟点穴有讲究,回有回的看法,不回有不回的定位,我爸也是为你好,更是为了家族好’,也不看我爸脸都变成了啥色儿,我爸说了他一句‘我们老哥俩商量事儿,轮不着你说话’,我叔就因为这和我爸吵,我婶子也说我爸‘欺负他家没亲儿’,你说气人不气人?”
后来我俩聊了些啥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次我和小凯哥两个人喝了三瓶酒,小凯哥说了不少他家的事儿,后来说的都什么我都忘了,因为那次我喝酒喝的“断了片”。
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我和小凯虽然都在城里,但见面的时候并不多,今年十月初一送福生叔回城之后,我还一直没见过他。那天我去看我爸,闲聊中我爸说他在菜市场买菜时“见到福生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随口接了句“你们离得这么远买个菜都能遇见,我和福生叔、小凯他们住的小区挨着都没见过他们,有空了我给小凯打个电话叫出来喝点。”我爸告诫我“你们小弟兄喝归喝,聊归聊,千万别提你福生叔、福贵叔家里的事儿,人家是亲兄弟,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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