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长绝

故人长绝

此后，凌写意的梦中再也未出现过老上海。只是偶尔闲愉时光，下人摆好刚刚浇上水的月季，褪去了一身的绿军装，沦陷到酥软的沙发里。

  这刻，写意一闭眼，梦里来不了的却又脑中浮现。满街四处买卖新城报的孩童，挎着木篮出府购置食材的丫头，抽着旱烟整帽待发的商旅。

上海是甘愿停留的，零乱的年代相逢却是不可知的。

：“写意，这洋人的小玩意，我很喜欢。”蒋夜笙撕开巧克力的锡纸包装，扳断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涩苦却是若甜。舌尖的甜蜜尽数吞入腹中后，转而给正看着自己的男人喂食了一块。看着男人皱眉模样，夜笙痴痴的笑。

：“写意，苏州你会去那儿吗？归去来，终究不过一个小城隅。”夜笙从酒柜里启开了一瓶洋酒，找不着高脚杯，便用瓷杯替代。男人并未有接过她伸手递来的紫红色液体，与她对酌而饮。

：“苏州，苏州。夜笙啊。”凌写意陷于酥软中思绪不清。

那几年的上海，那几年的故人，那几年的平仄。

对于那些，写意，总有说不出口的深深感思。看着窗外的晚景，含着那块让人蹙眉的黑巧，倘过了数趟战火硝烟，在往后早已数不清多少个千百次，未有女人留盏晚灯彻夜守候的卧房。也独身看过了多少的枯荣，遇到了多少眉眼相似却再也无法千山万水的风月。

  ：“凌长官， 西江路开了家旗袍店，你的政务不许再繁忙了。”仿若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阳春四月，暖光穿透绿色的窗帘布，即刻充盈了整个书房，女人急忙的跑进来，让在批阅文件的男人立即停笔起身，担忧作甚。女人苦笑着让男人帮忙扣上长裙后背的珍珠小纽扣。男人大笑着摇头，柔情似水看着因生气脸庞悄然爬上的红晕的女人。

“写意，今后，故人长绝。苏州是归地，是解不开的心结。”凌写意捏紧信纸一页，倒很像她的语风，那位所谓的故人可是真的狠心。

此后，写意的上海梦里再也未有现过苏州。明明是出走了那么多趟的归去来兮之地。

变故之后，故人长绝。竟是谁也无法踏出这相隔的半步，岁月蹉跎，年华流逝了几载。

凌写意看着身后的万家烟火，下人沏了一杯馥郁芬香的茗茶，像极了苏州的茶香味。

梦里的老上海，有府邸满园的春色无边，有嗅来花味叫人满目苍凉的月季，有女人亲手做好的花果糕，有人间四月天曾闹市相携的伊人。

大梦一场，于此往后，与君绝之。苏州依旧是那个苏州，四月的流水潺潺，一场大雨过后落红满径的庭院，醉过醒来缠绵悱恻的长夜。

风吹落，点点花碎落于眉睫，写意纷飞，春风雨露，夜笙，又是一年的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