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既零——夏至（二）
暑假如期而至，张既零也坐上了去欧洲的飞机。谢灵雨收拾好行李，坐大巴去奶奶家。
姑姑和姑父在海边开了间民宿，生意还过得去，店里忙的时候谢灵雨就搭把手，有空的时候就跑到海边去写生。
姑姑一直想让弟弟学钢琴，可小达学到后来就半途放弃了，他的钢琴就放在民宿的大厅里，偶尔碰到有兴致的客人会弹上一曲。
这天天气特别好，谢灵雨一大早就收拾画具准备出门。每年暑假张既零都和她一起来海边，陪她画画，今年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突然觉得有点失落。下楼梯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弹钢琴，曲子很熟悉，好像是肖邦的夜曲。
音符在空气中流动，极尽温柔。
听着那首曲子，仿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流淌进了心里。
早上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谢灵雨一个人拎着一大包东西听得入了神。
弹琴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的很随意，旧旧的T恤和牛仔裤，戴着帽子，皮肤很白。
谢灵雨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弹琴时的神态让她觉得很美好。
腰背挺直，手指很白，在琴键上翻飞。
一曲弹罢，男人起身，看到谢灵雨鼓掌，便向她微微颔首示意，谢灵雨也向他微笑，随后便转身出门了。
很多人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带给我们片刻的美好，转而离开，不留痕迹。谢灵雨从小在姑姑家的民宿见过许多不同的甚至是奇形怪状的人，习惯了遇见继而相忘于江湖。这个弹奏美好曲子的男人，谢谢你的演奏。
谢灵雨选好景色，把画架支起来。画眼前的这片海，风吹过来，吹动遍地的野花和绿草。
有天早上在大厅，谢灵雨又看到了那天弹琴的男人，他看起来是要出去晨跑的样子。打照面的时候，对方不经意的说“我看见你天天去画画，外面的壁画是你画的吗”
谢灵雨点点头，“民宿刚开的时候姑姑让我画的， 现在看来画得挺幼稚的”
“不会啊，我觉得很有灵气。”
很少听人夸一幅画有灵气。谢灵雨望向那副幼年时候画的画，天空是用莫奈的画法，一大片一大片的隐约泛着群青紫和明黄色的云朵。虽然笔法很稚嫩，但她很喜欢那时候自己画的天空。
“对了，你知道那里适合晨跑吗？这里附近人都比较多。”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海边，那里人少，空气也很好。”
人总是对亲近的人沉默而轻易地对萍水相逢的人打开话匣子。
“我叫谢灵雨，你可以叫我灵灵。”
“我叫肖扬，你家的民宿住着很舒服，有家里的味道。”
“可我看你和你的朋友，你们好像不是住我们这种地方的人。”
“是吗？”肖扬笑了，“酒店住多了也没劲，东西难吃。”
“走吧”说罢肖洋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画架，“好重啊。”
他夸张的表情让谢灵雨噗嗤一下笑了，“对呀，画架很重的。”
闲聊着就到了海边，肖扬一个人在海滩上散步。溜了一整圈，肖扬走过去凑到谢灵雨的画前，他看了看画，又望了望眼前的景色“这个海景好像和挂在民宿大厅里的画一样啊，你干嘛总是画同一片海呢？”
谢灵雨的画笔顿了一下，望向远方，肖扬的目光也从画上收回来，他看到谢灵雨的神色，可能有什么事不愿意说吧。
谢灵雨回过头，蘸了颜料继续画了起来，用一种很轻松的语调说道：“我妈妈的骨灰撒在这片海里，我每年都要在这里画幅画，纪念妈妈也算是给我自己的礼物。”
谢灵雨完全可以不回答肖扬的问题，或者随便搪塞过去，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告诉了他。“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走了，明天就是夏至日了，是我的生日，也是妈妈的祭日，我想今天完成它。”
肖扬听了，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灵雨反而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告诉你这么不愉快的事情，你去那边坐会儿吧，我快画好了。”
肖扬轻轻地拍了拍谢灵雨的后背，她的后背很消瘦。
肖扬朝着大海坐着，两手撑在后面，身体向后仰，闭着眼睛，听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谢灵雨不太擅长画人，但此刻出现在她画面里的肖扬，她想把他画进去，快完成的时候，她添了几笔，于是画面的里有了一个朦胧的背影，看不真切的样子。
“走吧，我画好了。”谢灵雨把画笔和颜料都收拾起来。
肖扬走过来，看到谢灵雨画里自己的背影，“你画人一般般啊，还是说我长得不够好看”
谢灵雨被他逗笑了，“我很少画人，所以手艺不太好，以后多练练。”
吃过晚饭，谢灵雨和奶奶一起把画好的画挂在楼梯转角的墙上。肖扬和老余从房间出来，便上前搭了把手。
“谢谢啊”谢灵雨抱着胳膊，又看了看画，满意地笑了。
“灵灵，我和肖扬想出去逛逛，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当然有啦，我带你们去吧。”谢灵雨看了看奶奶。
奶奶说，“去吧，年轻人是要出去玩，这附近她都熟悉。”
快出门的时候奶奶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们千万别让这丫头喝酒，她一喝酒就发酒疯，记住啦？”
肖扬和老余都笑了，“知道了奶奶。”
“灵灵，带我去美女最多的酒吧，我要去找我的艳遇。”老余一脸不正经的死相。
谢灵雨白了他一眼“你有老婆没有，要是结婚了我才不带你去。”
“我又不是肖....”老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我这样的花样年华，我才不舍得结婚呢，不信你问他。”
肖扬也点头了，“这家伙没女的敢收他。”
“好吧，那就成全你，美女绝对多，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到了酒吧，老余就看上了一个穿黑裙子的女孩，把她和肖扬扔在了一边。
谢灵雨看老余和那个女孩聊得甚欢，“看来老余今天要成功了。”
“你别理他，他就这德行，人也不坏，这种艳遇都是你情我愿的。”肖扬怕谢灵雨误会，便为老余解释道。
“我知道，你看我年纪小，民宿里来来去去接触到的人很多，我知道的。交朋友都是凭感觉来的，能聊得来就是朋友，没有这么多价值判断。”
肖扬有点惊讶，一个小姑娘说这样的话，不禁让他对谢灵雨多了几分好感。
谢灵雨点了一杯蓝色的气泡饮料，她喝了一口，好像尝到了点酒精的味道，但是饮料实在是好喝，一口两口一杯就下肚了，连着喝了好几杯。
“上午的时候你说明天是你生日，打算怎么过呀。”
谢灵雨沉默了很久，“我从来不过生日，我爸爸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说到这里，谢灵雨的眼泪疏忽而下，肖扬看到她的脸颊都红了，这才想起她奶奶嘱咐的话，拿起她的饮料闻了闻，果然有酒精的味道。
谢灵雨越哭越厉害，最后简直泣不成声“我也不想被生下来，我也不想妈妈死，为什么要把罪过安在我头上。”
老余已经靠不上了，谢灵雨哭得太厉害了，店里的客人都朝他们看。肖扬没有办法，只好把她背回去。
谢灵雨趴在肖扬的背上，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画你吗？.....因为你这颗后脑勺太好看了”说完还使劲的用手拍了下肖扬的头，肖扬一时重心不稳打了个踉跄。
肖扬被她给逗乐了，“小丫头力气还挺大的。”。
又走了一段，谢灵雨没动静了，像一只小绵羊，软啪啪地靠在他背上睡着了，因为喝醉了，整个人都热乎乎的，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肖扬背着谢灵雨，从海边走回去，晚上的海风很凉，“当当当~”，海浪声里夹着12点的钟声。肖扬停了脚步，转头对谢灵雨轻轻地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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