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寻

秋寻

碧云天，黄叶地，看着随风簌簌而下的树叶，他不禁发出一声叹息。一片通红的叶子自树梢落下，在空中转了两转，落在了他的手心。又是一年秋季......

三年前，他年方十七，正是青春好年华，他离开家乡，寻找自己的一片天地。黯乡魂，追旅思。三年，谈不上长短，道不清经历，但足以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出门前，他曾立誓要散尽才华造福苍生，曾断言此一去必定衣锦还乡，奈何终究是抵不过岁月，一身才华为人不齿，当初的誓言成为了笑话......

风华笔墨，后庭尘埃。便天光云影，不与徘徊。纵三千里河山，亦四十年蓬莱。青丝染霜，镜鸾沉彩。

行经各地，有人问过他，来此地做什么，他回答说寻找。有人追问寻找什么，他只是摇摇头，便把目光转向了树上将落未落的叶子，秋风掠过，叶子零零散散地落下，他又开始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有人曾笑他是在寻找一位姑娘，他只是同样地笑了笑；有人曾说他是在追寻一个梦想，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有人曾言他是不会找到的，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下去；有人曾赞他必会成大事，他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三年来，他已经走过了许多的地方，经过了许多次的桥，看过了许多次的云，喝过了许多种类的酒，也见到了许多的人，却只遇到了三次秋天。

第一次微妙且充满了惊奇，第二次寒冷且满含肃杀，第三次，也就是现在。他改用双手托着那片树叶，将它轻轻放在土壤上。叶落归根，他如是想。走到马旁，他翻身上马，用手轻扯缰绳，便又上路了，不是不想回家，只是还没有找到。既然选择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他如是想。

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

秋时落叶季，孤身道路行，微雨。此地的秋格外的冷，他坐在马上，紧了紧衣袍。细细的雨丝落在了脸上，打湿了衣袍，他驾马行至客栈前，旋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二，走进了客栈。

“两壶烈酒，一碟花生。”

语落即落座，对面一桌坐着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桌上横放着着一把剑，旁边一桌是两个书生，他坐下后旁边那两个书生看了他一眼。

小二提了两壶烈酒放在桌上，又摆上了花生，站在了旁边。他从怀里取出钱递给了小二，小二笑着离开了。他伸手将桌上倒扣着的碗翻过来，举起一壶烈酒倒了一碗，烈酒入喉，麻痹了感官。

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明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一壶烈酒喝完，他有点醉了，模糊间看到对面桌的剑客起身离开，又似乎听到了旁边桌的两个书生在谈话。

“你可听闻国主在民间招募丞相，不管出身门第，不分华族寒族，有能者居之。”

“此等大事，古来不曾有过，自然有所耳闻，我等资质平庸，又何必白费力气自取其辱呢，且静待能者吧。”

“......”

他打开了第二壶烈酒，没有用碗，只是用双手捧起，仰头饮尽。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他离开客栈，从小二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路上已是满地秋叶了，时不时有寒风夹杂落叶袭来。

昨天那两个书生的话他已记不大清，但他想去都城试试，不管是真是假，无论成功与否，他只想证明自己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着。他驾马驾地飞快，比这三年来任何一天都要快，他仿佛埋没在土里的蝉，等候了三年，只为了这一次的嘶鸣。

都城，最繁华的地方，人才聚集，不乏能人异士，有医术超绝的，有武功第一的，有文笔最好的......他牵马站在这里，有些孤单，有些害怕。但不能放弃，他不想再等下去，这是个机会，绝好的机会，他如是想。于是他前去报了名，报名簿上已经写满了名字，他在一个角落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秋风在都城里依旧肆虐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三天后文试，成绩自高到低选出一百个，他是第十二名。接着是武试，一百个人中选出二十个，他是第二十名。最后结果即丞相人选，由国主决定。他和其他十九个人被安排在内殿，没有大殿的神圣严肃，却是同样金碧辉煌，充满威严。皇宫里，秋天似乎没那么寒冷。

国主从座椅上走下，缓步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一个地打量着。十九个人，有的低头躲避不敢与国主对视，有的迎面直视国主的目光，有的面带微笑淡然面对......而他，站在最后，只是默默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一直都站在这里，一直都这样。

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国主选中的是他，他笑了，这是他三年来笑的最真的一次，有同考者问他国主为什么选他，他只是微微笑了笑，便把目光转向了地上的落叶，落叶堆在树根处，而树上，叶子已所剩无几......

他又一次来到了皇宫内殿，没有上次来时的热闹，很冷清，进了内殿，便有人关了门阻止秋末寒风的进入。

“你可知朕为何选你？”

“臣不知。”

“沧桑，”国主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就是朕选你的理由。”

......

最终他在第三次遇见秋天时完成了自己的梦想，终是不枉此程。后有人问他当初离家是对是错，有人问他当初所寻究竟是什么，他只是笑了笑，抬头看向树梢，等待下一个秋天......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既然选择远方，何必纠结对错是非，风雨兼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