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老李推过酒杯,迷糊间喃喃着:
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
不喝不喝的睡着了。
看着窗外的濛濛细雨,我忽然纳闷为什么伤感的时刻总是相逢在雨中。在我想象里,离别的时刻应该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我和老李拱手作别,然后起身上马,绝尘而去,老李在马屁股后面留下伤感的眼泪。
突然听到一声狂呕,回头只见老李嘴中秽物喷薄涌出,袍子,鞋子,桌子凳子,甚至我的新靴子,无一幸免。在感叹老李老了的时候,忽然自觉疲惫,想睡觉,一张舒服的床,一床缎花松软的棉被。我默默的惊讶着,这一点也不像我,曾如夸父追日的我。
我把书信和酒钱留下,起身离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呆在长安这个地方。大侠总是故意显得很漂泊,有一次姜作对我说:“我显得非常漂泊,让老百姓认为大侠为了自由而流浪,其实,大侠就是在旅游而已,游山玩水嘛。等我钱再多些,就去趟西域,或者东渡,越远越好。”
而我,则是无处安家。诺大长安,确实容不下一米七八的我。
我不会武功,师父从不教我武功,只教我如何打架,师父曰;防身如是,防身如是,千万别打架斗殴,那是不好的。我没有好剑,没有良马。师父总是说,那些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这些东西你总是会有的,那样就好了。一次我问师父,如何称霸武林独步江湖,师父哈哈大笑,列了三条:
第一,不争权夺利。
第二,讨个好女人做老婆。
第三,吃饭要吃七分饱,不要多不要少。
列举完毕,摸摸我的头,说道:三条全部做到,你就独霸天下,连皇上也不比你逍遥。
我只是“哦”了一声。
后来我明白做到三条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我不懂什么是和尚。
如今,我生岁廿六,卒年未知。
幼时,我曾问过寺里很多人,我到底是方丈生的还是师父生的,师父耐心的告诉我,两只公鸡是不会有鸡蛋的。关于此话,我思考颇久,一日清扫方丈房间,忽然想起曾经隔壁庵的慧风师太曾在子时莅临我寺视察工作并与方丈深入交流过。我终于大悟,并决定要和众人分享喜悦。
后来师兄怕我被打死,告诉我说,在他四岁那年,见到河边一女往水里按些什么,走进一瞧,大吃一惊,那女子正按着我的身体要淹死我,见师兄啕哭起来,吓得转身便跑。师兄说,想想当时那女人在淹你的时候那种诡异的表情,就不寒而栗,自此后师兄认定世上最可怕的敌人就是女人,所以总是讨教师父有没有对付女人的秘笈。在屡屡碰壁后毅然决定在十八岁生日那年出家。师父说,人们总是想要六根清净才去少林,其实少林才是天下间六根最不清净的地方,你要真想去当和尚,那我便托人给裕丰山金坨寺的方丈写捎个口信,叫你不要当普通的和尚,我们既然靠关系进少林,我就推荐你去做种能断尘缘的僧人。师兄大喜,问道:是什么是什么?
师父说:你去当少林十八铜人好了。
在我六岁那年,让我见识到了百年难见的灾难。便是改朝。师父携着他的师父和我们逃出长安。三天后长安破城,叛军进城先干的事情就是男人抓住充丁,女人抓去为娼,想想便可笑,大家都是人。为了谁当皇帝打打就算了,男人女人全部不放过,仿佛长安外是人,里面不是人。其实里外都不是人。在逃亡路上听说,跑得慢的百姓赶到城门时城门已被叛军紧锁,万人被困城门楼下,眼看军队杀到这里,有几位武林人士逃跑心切,拎起长袍腾腾两步仗着轻功飞向城墙,大家都在感叹为什么自己不是武林人士的时候,军队赶到,见城门上空有人在飘来飘去的,便招呼卒子几箭便将那几个武林人士钉在了城墙上,大家又都在感叹自己幸亏不是武林人士。师父知道后,对我们说,你看,武功是没用的,单挑打不过我们,群殴又打不过军队。
一路上,到处看到的除了树就是死人。师父在歇息的时候问过我们一道算术,道:新朝在打进长安前共损失了十一万人,旧朝在平 叛共损失了二十二万人,而天下在这场大乱里死了至少百万的百姓,到底新朝赚到了,还是旧朝赚到了? 半年后,新帝登基,年号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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