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味道
张建永
我的老家在昆明北部一个寂静的小山村,那里有青翠的树木和无尽的风,年复一年提醒着人们春播秋收;那里有几个姓氏几户人家,三三两两散落着;那里有我的父母和记忆,时时常常牵动着我的心。也许是离家时间太长,时时常常会在梦里回到那个小山村,回想起山与山之间的隔别村庄,回想起村庄里那几个草堆那几个伙伴,回想起那些记忆深处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和酸酸甜甜的味道。
自从工作后,一年回去也不过三五次,每每过年是最想回去的,那时外出打工求学的人都回来,假装衣锦荣归,满足满足虚荣心,主要还是想看看久别不见的亲人。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缠我身,除夕夜硬是没能回去,于是和二哥电话约定一起回老家呆一天,紧赶慢赶,大年初四我回到了家,提前回家过年的堂兄堂弟侄儿侄女们,有的已经走了。
趁我们兄弟姐妹都回家,父母亲也张罗着请春客。
请春客的消息是几天前就告诉过的,淳朴的乡亲是不会食言的,凡是告诉过的,必然要到,不然下次见面就会被反反复复念叨,父亲会记住那些来了,那些没来,大伙都知道,不是要吃喝多好,而是人少饭菜多浪费大。父母亲和姐姐们从上午11点就开始准备晚餐,我到家时也是中午1点了,家里也来了好多人,一群女的在水池边捡菜、洗碗,一帮老男人围着一张桌子打扑克,堂屋里也有在打麻将的,几个老人坐在院场边拉家常款白话,一帮小孩在电视房边看《西游记》边吃点心,我一一转转,打打招呼,客套客套。一圈走完,我也无事了,大嫂安排我捡花菜,把大朵的花菜用手瓣成小朵,大小刚好适合入口。大嫂的食谱里,花菜是要煮成淡的,不加油盐,弄个蘸水,大伙蘸着吃,清爽也不浪费。过去春客食谱是母亲说了算的,母亲会把家里的东西都做成菜,招待三亲六戚,在我记忆中每年春客都有二十多个菜。如今,父母亲都老了,这些事情就由大嫂做主。
各种食材准备好后,母亲拿来苹果、橘子、椪柑、香梨、瓜子糖果等等来款待大伙。堂嫂们更喜欢水果类,我却偏向瓜子糖果。母亲拿来的瓜子有两种,一种是生瓜子,长的扁大;一种是向日葵瓜子,长得细长。生瓜是当地农村所指的一个瓜类品种,不是所谓的生熟,不过两种瓜子,母亲都是在年前就炒熟了的。每年母亲都是用那个红色的托盘,把两种瓜子混在一起,中间盛满几种红色的糖果,摆在人群的中间,用一个小方凳垫着,看上去挺喜庆的。把花菜篮子提走,手也没有洗,我就自然地剥了一个水果糖吃了起来,手里还不停地剥瓜子,糖和瓜子一起吃。
我是比较喜欢吃零食的,什么都想吃,按照时下流行的话来说,我就是一个标准的吃货。单位周边的特色的小吃店我是认得的,新开的店好不好吃无所谓,一定是要去捧场的。可惜,好多零食买回来,吃不完,浪费太多,也就不好再买。回到老家,总会想起农村过去那些有限的美味和零食,爱吃的习惯又冒了出来。
“挖葛根去嘛,几年没有人挖,怕大得很?” “灶上放着一截尼嘛,早就给你准备好的了。”老家的房子的前后,都种着许多的葛根。小时候,我常常用葛根藤到山上捆碎柴回来给母亲烧火做饭。大哥二哥常常争执是谁种的,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没有弄清是谁种的。到春节前后,哥哥们就会去挖葛根的根茎来吃,每年都这样。这些年,兄弟姐妹都到城里维持生计了,这些葛根像野生的一样,没人管也没人挖,唯独我时常惦记着。母亲是最懂我心思的人,知道我回来肯定是要问的,年前就挖好一根放着。听到我和堂嫂们的对话,母亲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母亲就把切好的葛根端了出来,满满一碗,细白嫩薄,口感不错。
晚饭用的菜料都准备完了,大伙就是坐着拉家常,配点零食,使大伙不说话就吃东西,不吃东西就说话。真是应了农村那句老话:“不让嘴闲着”。母亲自从前年生了一场病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家里猪也不养了,牛也卖了,好多土地也借让给了村乡种植。因为不再种地了,每次回家想吃点过去的老味道,都不敢说,怕家里没有,母亲难过。
那天,可能是太高兴了,吃完葛根,我又问,有没有酸萝卜。堂嫂们都说没有腌,母亲却说她今年腌得有,而且还有老酱,话还没说完,我就按耐不住了想吃,口水咽了几回。
酸萝卜就是泡萝卜,农村老家都喜欢把整个的白萝卜洗净放到坛子里,加满自来水,稍加点糖精,泡上个把月就可以出炉。母亲端来这碗酸萝卜倒是好销售,嫂子们可没那么含羞了,老酱踏满萝卜片,红得爱人,酸中带辣,还有些甜味,吃起来就停不下来,母亲掏了一次又一次,切了一次又一次,端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把坛子也掏空了。
每每春节过年,酸萝卜、葛根、瓜子糖果就是母亲必备的味道,亲朋好友喜欢,我也喜欢。随着岁月的沉淀,这些味道成为了我春节过年最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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