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莲7
一场厚厚的雪,覆盖了整个九龙山,放眼望去,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象又来临了。九龙山下的人们便停止了匆忙的脚步,开启了冬闲模式。
这时候,村里的翘嘴媳妇,二流后生,扯蛋的大爷,吹牛的光棍都喜欢三三两两的扎堆在一起,聊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奇闻轶事。当然,那些关于乡村里的花边新闻,桃色事件就成了当下的热门话题。曾几何时,有关尕莲家的流言蜚语也被添油加醋的偷偷传言开了。那些嘴碎的大妈利用挑水的机会,交头接耳的站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哎,她三婆,你听说了没?张天虎的两个闺女都跟人跑了。”三寡妇便支愣起耳朵,两眼放光的想探个究竟:“她二大娘,这话你听谁说的?天虎的那俩女娃子挺乖巧的嘛,怎么会跟人跑了呢?”
“唉,看来你老态龙钟,消息不灵通了,这事村上都传遍了,就你还不知情。”二大娘神神叨叨的说着。
寡妇三婆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好奇的又问道:“她二大娘,谁给你说的这些小道消息?我还寻思着今年给这俩娃做媒婆呢,你可不能因为嫉妒我促成好事后,人家答谢我的一身新衣服而呼弄我呀。”
“他三婆说的这是哪里话嘛?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我身上穿的那衣服不比你的俊俏哇,你说我嫉妒你个啥?”
三寡妇嘴上没说,心里却嘀咕着:“谁不知道你是个翘嘴婆,还穿得比我俊俏?想当年老娘也是村上的一朵花,如今岁月不饶人,才变成了豆腐渣。”不过她今天没心情计较这些,只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又说“她二大娘,你倒说说,那俩娃是怎么跟人跑的?跟的是谁?都跑到哪里去了?”
二大娘看到三寡妇如此迫切的想知道一切,便一手抱拳,一手托腮,摆了个造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什么二莲跟了个广州大佬跑了,尕莲去当保姆看上东家少爷了。说的二大娘唾沫横飞,连水都忘记舀了,好像一切都是亲眼所见。
自然而然,这些消息也让小翠知道了,她假借让我给她辅导寒假作业为由,约我走出了村子,站在和阿莲曾经告别的地方,说起了此事。小翠说:
“刚才我去村里的小卖部里去买包盐,偷偷听见有人议论说尕莲姊妹俩都跟人跑了。”
“谁在胡说八道?是谁看见尕莲跟人跑了?村里的翘嘴婆娘可真多,真是猪不吃食,狗心操烂,整天没事干,尽想着法的给别人造谣”
这事关乎到尕莲的名声,我不由自主的破口大骂。小翠吓得用手捂住了嘴巴,显得一脸无辜。
我挥舞着拳头,气愤的一拳砸在了桥头的护栏上,那护栏便像风中的一页扁舟,疯狂摇摆了起来。我的拳头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仔细一瞧,蹭掉了一块皮,殷红的鲜血开始慢慢渗了出来。
小翠看到我的样子,吓得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也是无意间听到这样的传言,没想到会给你带来伤害。”说完,连忙掏出了一块手帕,帮我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渐渐的,我也平复了情绪,回想刚才的举动,感觉自己太冲动了。于是忙给小翠说:“我不怪你,其实村里人怎么说,谁也管不着。不过回头想想,尕莲姊妹出门都一年多没回家了,难怪别人会说三道四。我想,今年过年该回家了吧。”小翠也轻轻的对我说“但愿他俩能够早点回来过年,你也就不用这么魂不守舍了。”我无语,只能尴尬的笑笑。站在小桥上,痴痴眺望远方,白茫茫的雪啊看不到尽头,犹如我的思念蔓延到了天边。
天气越来越冷,年也越来越近,但尕莲姊妹却遥无影踪。只有关于她们的传言在村子里成了公开的秘密。这个秘密终究还是让尕莲妈听到了,她似乎比我还气愤,站在自家院里,手握扫把破口大骂:“哪个心哈(坏的意思)死的说我家娃跟人跑了?我家娃挖你家墙角了还是抛你家祖坟了?为啥非要坏她们的名声?以后谁说我家娃的坏话谁就不得好死,光知道吃五谷,不知道说人话,这种人连猪狗都不如。”尕莲妈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想骂,面对空气断断续续的骂了一上午。张天虎斜躺在炕头上,听到尕莲妈的骂声,心里便忐忑不安起来。立刻坐起身子,抓了撮烟叶,熟练的卷了支卷烟,刁在嘴里,顺手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长长的一团烟雾。思绪开始在烟雾中翻滚。
一月前,家里曾收到了一份二莲的来信,信里说“她在厂里谈了个对象,既是同事又是领导,虽然年龄大了一点,但对她一直都挺好,工作,生活上处处关照。信里还说“恕女儿不孝,因为身体原因,今年估计也不能回家过年了,不过有对象在身边,一切都照顾的很好。”信封里夹着一张二寸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很洒脱的中年男人,只是头上少了点头发。信是张天虎请人来念的,念完之后,气的他浑身发抖,并将照片和信件撕了个粉碎。他感觉二莲的良心已经坏了,一没有媒妁之言,二没经父母同意,就私自找了个年龄相差甚远的中年大叔。这分明是丢人现眼。于是他又托人写了份回信,信里坚决反对她谈对象,并威胁说,如果二莲不停劝告,就永远不要回家。屈指一算,不出意外的话,回信二莲应该已经收到了,但他的这份回信,无疑彻底让二莲断了回家的念想。
至于尕莲,张天虎心里很是明白,他给人家承诺要做够两年的保姆,到来年的端午左右才能到期。估计过年也是回不来了。只是他也很是疑惑,这尕莲干嘛一份信都没有给家里写?该不是和二莲一样良心让狗吃了吧?想到此,张天虎又感叹起自己的命运来了,怪自己命苦哇,没有生个男娃。这女大不中留,到头来一个个都靠不住。
眼看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尕莲妈也骂累了,她心里很清楚,骂人是骂不饱的,于是跑进屋里,打算做饭。当他看到叼着卷烟沉思的张天虎时,怨气又上来了。心里的委屈和对孩子的牵挂顿时化作了两行热泪。哽咽着大声说“你个挨刀子的,发啥呆呢?还不想办法叫两个娃回来过年?再不回来,我就要崩溃了。现在村里说啥的都有,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张天虎心里明白,今年让她们回来过年肯定是没戏了,但他为了宽慰尕莲妈,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托人给她俩捎话带信,让她俩无论如何都赶快回来。”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又在呼弄我,马上要过年了,你有啥本事让她俩回来?两个娃要是再不回来你也就死远。我也没心情再伺候你了。”
张天虎现在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为他很清楚两个孩子不回家的原因都和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现在他也感觉无可奈何。面对尕莲妈的突然发飙,他心里也很是窝火,便大声说“你不要这样婆婆妈妈的好不好?今天骂了一上午了,你能把孩子骂回来?我想办法让孩子在来年的端午回来总可以了吧?”
“要是端午回不来呢?”尕莲妈不依不饶,非要让张天虎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来年端午再叫不回她们,我就枉为男人,没脸呆在家让你伺候了。到时候我出家总可以了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尕莲妈只能默默擦干眼泪,转身去做饭。接下来的日子便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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