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西安上学快一年了,一直没能适应学校的饮食,不止饮食,方方面面都没适应。每天都想爸妈,想妈妈做的酸菜四季豆和豆腐乳,想街头老杨家的羊肉米线,想老杨家隔壁点心店的鲜花饼,还有街尾那个老爷爷的油糕饵块……甚至家中熟悉的吵嚷都成立思念中重要的一部分。
起初那一两个月,每每结束一天的课程回到宿舍之后,室友们都 各自忙碌着,看书、学习、上网或是相互讨论便宜又好用的某款面膜,而我总感觉心里空唠唠的,一有空就想往家里打电话。妈妈常常在电话中叮嘱我,别老是自己一个人玩,多和同学交流,就不会有那么想家了。爸爸说想家是正常的,即便这是一句很在理的话,妈妈依旧习惯性的回头怼他一句才又回过头来继续跟我讲电话。每次讲电话,明明脸上还挂着眼泪,却总是被妈妈那突如其来的蛮不讲理给逗乐了。
学校附近有一家很小的美食店,是一对四川的夫妻开的。特别喜欢他们家的砂锅米线,味道和老家的差不多,又麻又辣,米线香浓软糯,汤汁美味可口,有一种昭通人喜欢的热烈,而且回味绵长。
店铺装修很简单,一进店,便可以看到女店主在锅炉那边操着长筷,忙碌地搅动着面前一排煮着米线的砂锅,蒸发出的一团团白色的水气欢快地跳动着、争抢着往上升腾,将女店主大半部分身影挡在后面,为了躲避碍事的水气,她不时歪着身子查看各个砂锅的情况,而女店主的丈夫则是在一旁清理着客人走后的桌面。
我每次去都是吃同一种口味的米线,每次都需要加辣加麻,久而久之,女店主也就不再跟我确认所点的东西,到店里坐不到一会儿,东西就上上来了。云南和四川的家乡话大抵相同,遇到客人少的时候,女店主会操着家乡话跟我聊一会儿。从各自地方的饮食习惯说到地方的风土人情,时间再长,便聊到家里的奇闻趣事,而女店主的丈夫却鲜有说话,每次都在默默的擦着桌子或收拾台面。
其实第一次进店时就发现,女店主的丈夫是个慢性子,但给人的感觉是性格很好。店里人多的时候,经常听见火爆的女店主呵斥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碗筷的丈夫,而她的丈夫依旧一声不吭地做着手上的事,脸上毫无愠怒之色,节奏也并没有因为妻子的责骂加快或者减慢。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好熟悉。
妈妈也是个急性子,经常因为芝麻大点事冲我或者是爸爸发火,而且一点耐心都没有,就连跟她讲话有时候没听清楚,多问两遍她就会生气。我常常觉得,妈妈的脾气真的好差,而爸爸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每次妈妈莫名其妙发火,爸爸也不说什么,只是笑哈哈地顺着妈妈的意思,不知不觉中便拂去了妈妈的怒气。
妈妈告诉我,其实有时候她知道自己方式欠妥,但还是忍不住矫情一把(大多数女性可能都这样),而爸爸从来都没有忽略过她的这点小心思,处处包容。妈妈还有一个特别有趣又奇怪的习惯,家里吃鸡肉的时候,她总喜欢买那种一整只的大公鸡,不管上桌的菜是什么做法,妈妈每次都把两只鸡腿单独卸下来,做熟了让我一个人吃(我一直都不喜欢吃鸡肉),而爸爸每次要帮我分担的时候,都被妈妈莫名其妙的阻止了,弄得父女俩又好气又好笑。我想,大概因为有一个宽容与疼爱自己的丈夫,所以妈妈心中那份少女的骄纵任性被完整保存了下来,并且这份骄纵从未成为我们一家和谐生活当中的阻碍。
听外婆讲过:一个家庭,不论夫妻俩性格如何,必然有一方要多包容担待一些。妈妈常常不是一个温文尔雅、通情达理的人,但因为爸爸的爱与宽容和默默的守护,作为在这个家庭出生并长大的孩子,我却是无比的为之骄傲。
幸福,真正意义上不关乎金钱,不关乎地位,只因彼此一直保持着本心。王尔德说过一句话:“人生最悲惨的莫过于两件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和得到自己想要的”。期初我对这句话所描述的那类人满心的鄙夷,但是仔细想想,这话披露出的是人性,普遍的人性,包括我自己,并且它适用于方方面面,包括感情。对于求之不得的东西,永远怀揣着一种奢望,而自己真正对之了解实际只是湖光掠影,永远停留在那一丝好的层面上,并且随着追逐与揣测不断升华。当真正得到之后会发现,一切与众不同的美好不过都是自己幻想的泡沫,所有的浮华都只是单方面的臆想而已。
哪有那么多的超凡脱俗,我们每个人都很平凡。爸妈几十年的和睦相处,归根结底,是因为爸爸从始至终对平凡的客观认知,曾经没有把妈妈假想得超于现实,后来也从未妄想去改变她,只是将心中的责任与担当化成了始终如一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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