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日 星期六 晴
母亲在这家医院,这次是进行的第六次化疗了,也是去年5月份进行过直肠癌手术后进行的第14次化疗。因为要全面复查,每项体检人都很多还要提前预约,平常只要5天就可以出院了,而这次算下来竟要用11天。今天是入院的第9天。
大约是从昨天开始吧,我忽而感受到一种无以言说的疲惫与厌倦。不知道是因为这次住院时间长,各种手续、预约与陪护看吊瓶,消耗着我这本不旺盛的精力,还是因为母亲的性情与这大半生的所为,让我深感心寒与无奈。是的,总有些故事是不足以对外人言说的,即使在这个相当私密而鲜少人知的写作账号上。
有人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有人说“岁月给母亲忧愁,但未使她的爱减去半分”,有人说“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的确,在这个世界上,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是一种本能,太过天经地义了,以致于身边有人诉说母亲的种种过分之处,大多数人是不以为然的,甚至是反感的,有的人还会认为诉苦的这个人是不懂感恩的。我也承认绝大多数父母是深刻地爱着他们的子女的。然而,总有些父母在爱子女的这个本能上,发育得并不好。即使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自己碰到了,也便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对于生而不养的母亲,我们是否真的有义务竭尽全力地去赡养?对于生而不养又把自己的生活过得糟糕透顶的母亲,你在知道她的处境后,又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不管不顾?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母亲在离开父亲和我们这些子女后,能够好好地成个人家,我们也会真心诚意地祝福她;或者母亲离开这个家后,好好地工作,攒下一些积蓄抑或置办些家业,而不是百劝不听地沉迷于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也不至于会是今日这样的窘迫。
所有的人都在诉说为人父母的艰难,谁又能真的体谅为人子女的难处?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纵然有过太多的龃龉与失望,也终归是今日的不忍心,终归是割舍不下亲情的牵绊。然而,又绝不敢细想: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亲情?
在亲情与母亲这件事情上,我从未奢望过别人的理解,哪怕是我最亲近的朋友。因为这注定是永远不能共情的孤独,更不用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感同身受。我唯一要做的就是陪伴与照顾,竭尽所能地减少她的病痛。
上次陪护母亲化疗,第一天用药后反应很大,一直呕吐。所以昨天护士问起什么时候打治难受的药时,母亲有点儿不想打,我还是建议打上。“上次那么难受,你自己忘了吗?”我提醒母亲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气我吗?”我顿时收住了笑容,上次自己是刚上班三四天就请了一周的假过来陪护她。医生明明已经提醒过呕吐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所以会给每个病人配备相应的针剂。后面几天没有明显反应是因为输的是营养药而非化疗药。纵然我是有着自己的伤心事,在她面前克制得不够好。从小到大,她又何尝真的在乎过我过得好不好?真不知道母亲何出此言。对外人客气而和善却把尖酸刻薄留给了最亲近的人,是我永远不能理解的所在,也是我在择偶上首先排除的类型。
我知道那会儿的自己需要克制好情绪,也就走出病房在窗前站立了几分钟,去平复内心的疲惫,然后又默默地走进了病房。我知道还是会有新的难过之处,我也知道自己仍会继续笑意盈盈地去看药,换针,买饭,尽力地不留遗憾。
在这个世界上,让我心甘情愿地放低尊严与姿态的,大约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爱情,一个便是亲情。
2018年6月2日
写于医院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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