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变,始终少年

作者: 小孩世无双 | 来源:发表于2018-09-06 23:23 被阅读43次

                             

                                      一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

    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这是我最喜欢的情诗,它就像我对你的感情,一直以来,坚定不移。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什么忠贞不渝,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傻到彻底。

    后来,我才渐渐发现,原来,爱情不是你一厢情愿就可以,否则,就只能永远是独角戏。你一定也觉得我傻吧?看着我每天追在你身边很可笑?你看破,却不说破,一直让我像个小丑一样演着哑剧,偶尔心情好了就配合两下,是不是很爽?

    很好,现在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你彻彻底底地让我明白——所谓坚持就是胜利,不过是个不适用于我的伟大真理。

    现在,老娘我不陪你玩了,再见!哦,不对,应该是再也不见!

    写完这封信,毛柔柔深呼一口气,将信放在光滑精致的大理石圆桌上,上面,铺着她曾跑了很多家商店后最终敲定下的一条碎花暖黄带绒桌布。

    最后看一眼这住了没两个月的“家”,她拉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将钥匙从包里掏出,一同放在圆桌上,潇洒地转身离开,门被“啪”的一声巨响隔绝在身后。

    毛柔柔直接打车到了机场,坐在候机室里,她暗自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毛柔柔,加油!你可以的!不就少了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喜欢了好几年吗?有什么稀奇!不就追了好久终于追到手吗?有什么啊?不就是放手吗?你以为我做不到吗?不就是不喜欢我吗?

    “你个混蛋……凭什么啊?长得帅了不起啊?……”

    想着想着,她不顾形象地坐在椅子上抽泣了起来,全然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目光。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毛柔柔抹一把眼泪,拿起手机看也不看一眼就接了起来。

    “谁啊?”语气贼冲,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毛柔柔!胆子挺大啊,嗯?留下个破信就想逃?”电话里传来的是孙慕安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凶什么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我看见了!那天,那天在医院里,你和那个,那个讨厌的女人,在接吻!……”说到后面,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空气似乎冷凝了几秒,电话另一头,孙慕安轻声地唤她:“柔柔……”

    话没说完,毛柔柔一把挂了电话,将刚刚还在通讯的人彻底拉入了黑名单。

                                        二

    很多人都说小孩的感情最纯粹,单纯又简单,这话用来形容毛柔柔对孙慕安的感情,再适合不过了。

    毛柔柔十岁生日那天,大院里孙爷爷一大早就坐在门口张望。毛柔柔见了,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饺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孙爷爷,今天我生日,这是妈妈煮的饺子,很好吃哦!给你一大碗!”

    孙爷爷看着这个略带婴儿肥的可爱的小女孩,笑得跟个小精灵似的,心里一如既往地喜欢。

    “哎哟!今天是柔柔的生日呀?那爷爷祝你生日快乐!等晚上,来爷爷家吃饭,正好爷爷家金孙子今天要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下一次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呀好呀!”边说着,毛柔柔兴奋地跑回家,还没进门呢,就听见“滴——”的一阵喇叭声。她回头,就看见开车的男人下车,走到另一边去恭敬地打开车门。

    “孙少爷,到了。”

    然后,一个穿着带帽灰色休闲套装的男生走下车来,路过时,瞥了毛柔柔一眼,就直直地朝孙家走去。

    “哎哟,慕安你终于来了!爷爷一直在这等着呢!”孙爷爷看到自己的小金孙,笑得合不拢嘴。

    “爷爷。”孙慕安礼貌地打招呼。

    孙爷爷领着孙慕安正准备进门去,又突然回头,朝着毛柔柔喊一声:“柔柔啊,记得晚上来爷爷家哦!”

    孙慕安回头看了她一眼,毛柔柔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可爱地大声说:“孙爷爷,你家孙子长得好好看哦!”

    “哈哈哈哈哈。”孙爷爷开心地领着孙子进家,孙慕安嫌弃地白了毛柔柔一眼。

                                        三

    那年夏天,孙慕安正式转学到了镇上中学读初三,那时,毛柔柔才六年级。少女心澎湃的她每天幻想着赶紧小学毕业,然后跑到孙慕安的学校去读书,这样,她就可以天天跟他一起出门了!

    孙慕安比毛柔柔大三岁,虽说谈不上喜欢,但孙慕安却对这个大院小妹并不讨厌。只是,令他烦恼的是,这个整天梳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每天都像个跟屁虫似的。

    小学放学比中学要早,每天,当他放学回来时,准能看见她傻坐在树下玩,时不时地东瞅瞅西看看,只要他一进大院里,她立马跟个无尾熊似的冲过来抱着他。

    “慕安哥哥你回来了!”

    “慕安哥哥你辛不辛苦呀?”

    “慕安哥哥老师今天表扬你了吗?我告诉你哦,老师今天表扬我了!她说我今天终于没有在课堂上睡觉了!”

    “慕安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你知道为什么不睡觉了吗?因为,妈妈说,你们学校是这里最好的中学,我只有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考得上哦!是不是很乖啊?”

    毛柔柔就这样一路缠着他进家门,孙慕安这个年龄阶段,已经懂得了男女有别,需要保持距离,况且,他也没什么心思去与女生相处,女生这类人,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麻烦的一类群体。在学校里,也有女生跟她示好,只不过都被他的冷眼漠视给吓退了,可眼下这个“无尾熊”……他表示很无奈,冷也冷了,嫌弃也没落下,只是,这妞放佛看不懂,要么是自动过滤了……

    孙慕安也搞不懂自己对毛柔柔的感觉,说麻烦吧,好像也挺麻烦,毕竟她每天都在他耳边吵个不停,说不麻烦吧,好像也是,毕竟,他好像又不讨厌她的这种缠人……纠结无果,孙慕安自定义这为兄妹情,嗯,她就像个妹妹一样,所以,好像不在他避而远之的那一类?这样想清楚之后,孙慕安也就任由着毛柔柔“自娱自乐”了。

    只是他想不通,这个女孩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开心事,每次见她都是笑眯眯的,跟个移动的表情包似的……

                                          四

    后来,毛柔柔果真如愿考上了孙慕安的中学,只是,那时她初一,他高一。

    在毛柔柔上了中学后,才知道,原来,她的慕安哥哥不是只有她这一个“小粉丝”,每天都有各个年级层的女生在讨论他,这个认知在她被同班女同学围堵追问的时候就更加被确定了。

    “柔柔!你是怎么认识慕安学长的?!”

    “其实,我们是一个大院里的……”

    “啊啊啊啊!柔柔,你太幸运了!!”

    “好像是的。”毛柔柔不好意思地笑笑。

    “问题是!你为什么每天可以跟他一起回家一起上学啊啊啊!!!”

    “一个大院的嘛,不是顺路的吗?”看着毛柔柔及其真诚呆萌的表情,她们想想,好像也是?没毛病,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对毛柔柔来说,孙慕安很受欢迎这个认知好奇过一阵也就没了,对她并没什么影响,毕竟,于她而言,他不是什么校草,也不是什么男神,他永远都是她的慕安哥哥,她仍然每天与他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别人的议论她从来都是自动忽略,孙慕安更是压根就没在意。

    只是,这样的和平,在孙慕安的爸爸来到大院并带来孙慕安妈妈的死讯时,一切都破灭了。

    那时已是冬天了,夜晚寒风呼呼作响,刺得脸生疼。伴随着狂风作响的,是孙家传来的歇斯底里。

    毛柔柔站在家门口,满脸担忧地瞅着孙家泛着光的窗户。

    “就是因为你!才让我没见到我妈最后一面的!你只知道工作!她难受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及时去医院!”孙慕安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不是,我当时正在开一个紧急会议,我打算开完立马去的。”孙照雄看着自己的儿子,解释显得苍白无力,毕竟,人命面前,再多的理由都显得微不足道。

    后来,孙慕安气愤地跑出家门,正准备跑出大院时,手被一道力量给拉住了,他回头,毛柔柔红着眼睛,吸吸鼻子,模样可怜至极,明明很害怕,却固执地拉着他不肯放手。

    “慕安哥哥,我怕,怕你难过,你别走好不好?”

    那晚,孙慕安最终只是拉着毛柔柔,在大院的树下坐了一整晚,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吹着寒风,看了一整晚没星星的夜空。

                                      五

    一个星期之后,孙慕安的爷爷病故,办完丧事,他最终还是被孙先生领回城里去了。

    或许是因为发生的事太多,太疲惫,也或许是本来就没上心,孙慕安走的时候,没跟毛柔柔说一句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然后上前摸了一下她的头,便转身离开了。

    那天,毛柔柔没哭,也没再像以往那样缠着他,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家门口,看着他坐上车,然后慢慢消失。

    毛柔柔的妈妈本想过她会哭会闹,会拖着孙慕安不放手,却没想过,她竟是这般安静,她也没想到,孙慕安竟一句话也没留,甚至再见,都没说。

    她担心地上前,轻抚着毛柔柔的头,安慰着说:“柔柔啊,慕安哥哥只是回家去了而已,这里,并不属于他。你别太难过了,他没跟你说再见,或许是因为他妈妈和爷爷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毛柔柔抬头看着妈妈,忽然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脸:“妈妈,我不难过,他说了的,他的眼睛说了再见。妈妈,我跟他约定好了,我们会再见的,一定会的!”

    有人说,有时候,一个人的成长,是在一瞬间,因为一个人,亦或是一件事。对于毛柔柔来说,孙慕安,就是那个让她成长的人。

    那个冬天,她仿佛成熟了许多,虽还是同往常一样乖巧活泼,只是,眼神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里面,多出了一丝叫做坚定的东西。

    也是那年冬天,她了解到,孙慕安的爸爸是做房产生意的,而孙慕安的妈妈,却在与丈夫共同打拼时落下了病,待到事业稳定时,她已经住院了。孙爸爸每天忙着生意的同时,还要每晚到医院去陪着孙妈妈。因为害怕孙慕安每天看着妈妈瘫在病床上难过,就把他送到了爷爷那里。只是,天公不作美,那一次,孙妈妈病逝的那一天,是孙爸爸唯一一次因为一个事关重要的会议没有及时赶到。而孙慕安,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的遗憾蒙蔽了他的双眼,他没法原谅自己的爸爸。

    毛柔柔很心疼他,她知道,他只是在找一个理由来寄托而已。

                                    六

    “前往XX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X号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公式化的女声响起,毛柔柔懊恼地抓抓头发,愁苦着眉头,干扁着嘴巴,一脸自暴自弃。

    “柔柔,你怎么在这里?”

    毛柔柔抬头,看到是带自己实习的学长经理,脸苦得更厉害了。

    赵子龙看着她这模样,觉得很是好笑。

    “不是说请假十天吗?怎么跟被人扔机场了似的?”

    毛柔柔垂头丧气地嘟哝着:“本来打算去旅游散散心的,可是,机票搞丢了……”

    几秒的愣神后,赵子龙无奈地笑道:“你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冒冒失失的,哪天把自己丢了怎么办?”

    毛柔柔抬起头恼怒地瞪他:“别以为你推荐我进公司带领我实习就可以诅咒我!哼!你才会走丢呢!”

    “好好好,不会丢,那么,毛柔柔小姐,既然是旅游散心,我这里有个好地方,还有免费导游,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就这样,赵子龙浪费了原本打算飞上海约见朋友的机票,带着毛柔柔去了他老家,一个有着大片大片花海的地方。一路上,坐在车里,毛柔柔鼻息间充斥着好闻的味道,清新极了,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只一个劲地称赞:“哇!学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久了我才知道原来你老家这么漂亮!”

    “要是你喜欢,以后我随时都可以带你来啊,只要你想。只是,看你这样子,是和他闹矛盾了吧?舍得放弃?毕竟,一路追着他的痕迹走了那么久……”赵子龙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观察她的神色。

    毛柔柔沉默地低下了头,萎焉地靠在座位上,长长的睫毛下看不出情绪。

    “当你孤单……”一句歌词还没响完,毛柔柔就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

    “喂?”

    “柔柔!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孙慕安差点翻了你的整个圈子啊!他都打了好多电话给我了,还亲自来‘检查’了好几次!我都说了你不在我这里他还不信!”电话那头,毛柔柔的大学闺蜜咆哮着控诉。

    还没等她控诉完,毛柔柔就挂了电话,顺便关了机,免得待会又有什么七朋八友的打来惹她心烦。

    不就是想出来散个心吗?至于吗?还让不让人好好静一静了!

    毛柔柔瘪瘪嘴,虽说脸上生着闷气,但实际上,在她心里,冷静过后,她还是很相信孙慕安的。

    赵子龙看她一脸无奈的表情,苦涩地笑笑:“我送你回去吧,好好跟他说清楚。”

                                        七

    毛柔柔十四岁那年,独自一人前往城中履行那个一直支持着她努力前行的约定。她考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临行报道那天,毛妈妈怜惜又无奈地对她说:“去吧,一个人在外边,好好照顾自己。”

    那一年,她高一,他大一。

    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孙慕安并没有选择省外的大学,而是选择在市里也是本省最好的大学就读。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只是,他并不在意。

    孙爸爸因为对儿子的愧疚,也迁就着他的想法,从不逼他做任何事。

    高一报道那天,孙慕安靠在一棵树旁,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来报道的学生,身后,是他以前就读的高中。

    然后,一个拖着白色行李箱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映入他眼帘,孙慕安嘴角轻扯出一抹笑意,缓缓地朝女孩走去。

    “肉妞,你还真来了。”

    毛柔柔抬头,气鼓鼓地说:“不准叫我肉妞!”

    孙慕安哈哈大笑,温柔地用手摸摸她的头:“好了,走吧,帮你把东西放好,我带你去吃东西。”

    饭桌上,毛柔柔疑惑地问孙慕安:“你就这么自信我会来?”

    孙慕安夹了一块红烧肉在她碗里,说:“不确定,只是赌一赌而已。”

    “哼!谁让你走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完了一个月后寄给我一张你们高中的明信片,多余的字一个都没有,还不署名!你就这么确定我能懂啊!万一我弱智怎么办?那你不就白瞎心思了!”毛柔柔说起这个就很生气,因为,除了那张明信片,他竟然一次也没有再寄东西给她。

    孙慕安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会懂。当然,如果你真的没懂,那也只能就这样了。知道我为什么只寄一张明信片给你吗?除了更加激励你的同时,也在考验这份感情,适不适合走下去。如果你真的坚持下来了,那么,我的考验成功了,这让我更加确定,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那如果我没坚持下来呢?”

    孙慕安手肘顶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优雅地看着她半响,简短地答道:

    “我去找你。”

                                      八

    为了让毛柔柔安心完成学业,孙慕安只是周末才见她。有时是去公园,有时是去游乐场,有时候,只是安静地泡在市中心的图书馆里,孙慕安辅导她的学习,她有时放假的时候,也会到孙慕安的大学里去玩,不过两个小时的公交路程。

    后来,毛柔柔进入了一直关注着孙慕安动向的孙照雄视野之内。

    一日,孙照雄趁着孙慕安还在学校时来到高中找到毛柔柔,真诚地约了她一起吃饭。

    饭桌上,孙照雄疲惫地叹了口气,满目皆是沧桑。

    “小柔啊,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一个名字而已,叔叔不必介意。”毛柔柔礼貌地应着,对于面前这位长辈,她也有些心生怜悯,那件事也不能怪他,只能说天意弄人,可他却要一面背负自己内心的愧疚,一面又要面对儿子的憎恨。

    “这些年来,我一直偷偷地观察着慕安的成长,他的性格变化,以及他对身边人的态度,慕安这孩子,虽说性子冷了点,可要是没有那件事,他也不至于对生活这么冷漠,都怪我啊……”

    “叔叔,你也别太自责,他会明白的。”

    “小柔啊,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今天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这一个儿子,实在不希望整天被他像仇人一样对待啊——我知道,这可能有点难为你,若是不方便,你也可以拒绝的。”孙照雄说着,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自在地微微低下头搓手。

    “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缓和你们的关系的。”

    孙照雄听了,眼眶竟有些发热,声音微微哽咽地说道:“谢谢你,小柔,你是个好孩子。”

    毛柔柔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叔叔,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你,也是希望他能不这么辛苦地活着,我希望他能一直开心快乐。”

    次日周末,孙慕安照例来学校接毛柔柔出去。

    车上,孙慕安问毛柔柔:“今天想去哪?”

    毛柔柔看着他的侧脸,而后,鼓起勇气说:“我们去你家吃饭好不好?我都还没去过你家呢!”

    孙慕安侧头看了她一眼,回头,淡淡地说:“今天不方便,等哪天,他不在的时候我再带你回去。”

    “可是,我也没跟你爸爸吃过饭啊,我不是应该去见一下你的家长吗?”

    “兹——”孙慕安突然一脚踩了刹车,将车靠边停下,冷淡地看着她,眼里毫不隐藏的探究。

    “他让你来说服我?”

    “没有,不是的,慕安,他其实对你很好,也没有对不起你妈妈,你不要这么带着仇恨生活……啊——”话还没说完,孙慕安一把调转方向,将车速调得极快。

    到了学校门口,孙慕安利落地刹车。

    “下车。”甚至不看她一眼,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

                                    九

    后来,孙慕安再也没来找过毛柔柔,她知道,他生气了,她触碰到了他的雷区。

    在那之后的第三个周末,毛柔柔终于考完月考,有时间去找孙慕安了。她花两块钱,坐三零一号公交,可以直达他的学校。

    正是夏季,南方总是有下不完的绵绵细雨,温柔又矫情。

    坐在车上的时候,毛柔柔一路都在想着该如何逗他开心。

    “哎——”烦躁,毛柔柔双手揉搓着自己披散着的及腰长发。看来,要让他们父子俩缓和关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XXX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谢谢合作。”

    神游之际,公交已经到站,毛柔柔起身下车,顺便扶一位刚上车的老奶奶坐在她刚才的位置。

    学校里,孙慕安随意地靠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墙上,一面接着电话一面把玩着手里的小瓷人。靠在他左边墙上的,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的波浪卷女生。

    董芝茴观察他神色的同时,又时不时地看一眼他手上的小玩物。待他打完电话,她问:“怎么?这个星期又不打算去找她?这三个字,我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对不起’吧?”董芝茴一面拿起他手里的小瓷人看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既然送不出去,那不如给我?”

    “你管得太多。”孙慕安收回手,想起刚才孙照雄打来的电话,烦躁地踹一脚地上的易拉罐,

    正准备离开,在董芝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倒转回来。

    “既然你喜欢,那送给你。”

    董芝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待到瞥见他身后那抹跑开的身影时,终于明了,继而苦笑:“她已经走了,你现在可以考虑收回手,不然,我可真会当真。”

    孙慕安眼神暗了暗,将瓷人扔到她手上,不在乎地说:“无所谓,一个玩物而已。”

    他来到学校门口,正好看到她打车离开。他一个人靠着门口的树站了许久,静静地看着车离开的方向。

    孙慕安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是,想起孙照雄的电话就很烦躁。他说——慕安啊,你别生小柔的气,都怪我,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再不奢求什么了。

    他很讨厌他的这种态度,从以前,到现在。那个时候,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就将自己送离妈妈身边,嘴边说着怕他伤心,但事实上,他知道,他只是没时间再去花心思照顾他而已。他一直都这样,总以自我为中心,总是不顾他的想法,不管做什么,最后都能以为他好作为借口打发他。只是,孙照雄不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好骗的小孩了,慢慢地,他学会了违背他的意愿做事,他只是习惯了不想让他好过……

                                            十

    伴随着夏天的到来,校园里的梧桐树都开花了,一朵一朵,美丽极了,就像当时大院里的那棵梧桐树。

    她记得,有一次,梧桐树也是这样开了一树的花,她和孙慕安坐在树下,她问他:

    “慕安哥哥,她们好喜欢你哦!”

    “谁?”

    “那些漂亮的小姐姐啊,她们给我糖和巧克力,让我给你送信,只是,我把糖和巧克力吃了,信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嗯。”孙慕安无所谓地随便应她一声,自顾自地靠着树假寐。

    “慕安哥哥,她们问我为什么你要带我一起上下学,为什么呀?”

    当时,孙慕安不经意地回她一句:“你丢了怎么办。”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毛柔柔拾起一朵被风吹掉的梧桐花,举过头顶,借着阳光眯起眼睛看它,那么小,却又那么真,就像她对孙慕安的感情,从儿时的依赖,到现在的放不下,至始至终,他都是她爱的最初的模样。

    她又去了孙慕安的大学。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遇见孙慕安,却看见了她。

    董芝茴高傲地站在她面前,她高她整整一个头,就像孙慕安高了毛柔柔整整一个头一样。

    “怎么?你还来找他?”

    毛柔柔礼貌地朝她笑笑,不卑不亢。

    蓦地,董芝茴笑了起来,问她:“他那么好,那么有才华又优雅的一个人,你知道这个大学里每天有多少人想要追他吗?你凭什么?”

    毛柔柔微微抬头,看着她温暖地笑了笑,说:“或许吧,在你们眼里,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追求对象,是天才,或是男神,只是,在我心里,他不是这些代名词,他只是我的慕安哥哥。”

    说完这些,毛柔柔忽然就释怀了,是啊,不管如何,以前,还是现在,或是未来,不管他在别人的眼里是什么样子,在她这里,他永远只是他的慕安哥哥,是那个会带着她上下学的人,是那个只给她寄明信片的人,是那个,会因为他的一个要求,陪着她傻坐在梧桐树下无聊到睡觉的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她孤身一人前往这个陌生的城市,只为跟他在一起。

    董芝茴看着眼前这个小女生,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和真诚的话语,不仅愣了愣神,而后,她微微抬头,看向后方。

    毛柔柔回头,看见孙慕安就站在不远处,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

                                          十一

    经过那一次,虽没有缓和孙慕安和他爸爸的关系,孙慕安却也真真确确带着毛柔柔回家和孙照雄吃了几顿饭。每一次,孙照雄看着两个人,都无声地抹抹眼睛,开心地笑着给他们夹菜。

    在毛柔柔大四照毕业照那天,孙慕安答应了要去陪她一起照相,只是,最后的最后,那天终究只有毛柔柔一个人,傻傻地等了许久,最终留下一个苦涩的笑脸,那也是唯一一张,她的大学毕业照。

    六月二十号,那天早晨,孙慕安推掉了当天所有的应酬,打算陪毛柔柔度过这大学的最后一天。出发之际,接到孙照雄的来电,他忐忑地问他:“慕安,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照相?”

    声音那么乞求,孙慕安也只能说了一句好。

    孙慕安开车接了他一起,路上,在离大学还差不多一公里的时候,车发生了故障,熄火了。孙慕安下车检查车头内部,太过于专注,并没有听到后方大老远就传来的吼叫声。

    后面机动车刹车失灵,停不下来,眼看着快要撞上孙慕安,只能一路大叫着让他离开。

    等到孙慕安回过神时,孙照雄已经被撞出几米的距离。

    医院里,孙慕安眼睛赤红地看着孙照雄,失控的责问他:

    “为什么每次都那么自作主张!我不需要你救!我那么年轻,撞一下会怎样?可你呢?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身强体壮的人啊!都一把老骨头了,你逞强什么啊!”

    孙照雄笑笑,对着他安抚地说道:“没事的,慕安,医生说了,只是需要休养两个星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什么时候能不那么自私啊!你什么时候能问一下我的意见啊!妈妈去世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凭什么啊!那么多年来,你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吗?我最恨你这种以为我好为借口却一直让我难过的态度了!我就不喜欢照你的意思去做,我就是想让你难受,像我一样!”

    正在这时,董芝茴开门进来。

    “我听说伯父受伤了,有没有……”话没说完,只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心跳不已。

    孙慕安吻着她的唇,眼睛闭着,一滴苦涩的眼泪划过嘴角。

    “你看,我总是这样,这么多年来,看我这么叛逆,你开心了吗?”孙慕安苦笑,殊不知,前一秒,透过门上玻璃窗看到这一幕的一个身影已经离开。

                                        十二

    “柔柔?”赵子龙换回她的思绪,“我说,要不要我现在送你回去?”

    毛柔柔轻松地笑了笑,双手枕在脑后休息,说:“不用了,学长,我们先去玩,三天后再说。”

    另一边,医院里,孙慕安烦躁地一脚踢开了垃圾桶。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三天了,怎么都联系不上,就连她的朋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还是联系不上小柔吗?”孙照雄担忧地问。

    “你不用管。”孙慕安没好气地回他。

    “当你孤单……”手机铃声响起,是她帮他设置的情侣款铃声。

    他立刻接起:“有消息了?”

    电话另一边,毛柔柔的闺蜜咒骂道:“该死的,赵子龙带她去玩了三天!现在已经回来了。”

    后来,回实习公司上班的时候,毛柔柔便看见赵子龙顶着一张淤青的脸忧郁地看向她。

    “你怎么混成这损样了?!”毛柔柔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孙慕安!我带你出去散心他不感激我就算了,上来就直接开干!一句话不说,什么人啊这是!”

    其实,毛柔柔本来还打算再晾孙慕安两天给他个教训来着,不过,看这样……

    下班的时候,她出门,便看见孙慕安靠在车边,见她出来了,便要上前。

    她一个激灵赶紧往旁边走,孙慕安停下,眼神暗暗地看着她离开,嘴唇微抿,一言不发,最终也只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忽然,天下起了小雨,毛柔柔咒骂一声,正准备直接淋着雨回去,手却突然被一道力量扯住。

    孙慕安不悦地瞪她一眼,拉着她走进周边的一个小超市,购了一把伞之后,也不顾她的抗议,直接就撑着伞环着她的腰走。

    毛柔柔盯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惊奇地发现他竟然脸红,乐得她心里美滋滋地。

    “要我原谅你也可以。”

    孙慕安突然停下不走了,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你得答应我,不许再和孙伯伯生气,这么多年了,你得学会放过你爸爸,也放过你自己了。”

    孙慕安看着她,用手轻轻地将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捋向耳后,笑着说:“好。”

                                        十三

    结婚那天,孙慕安问毛柔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

    毛柔柔想了想,“记得啊,不就是你来大院的那天吗?”

    “哎——”孙慕安妥协地叹口气,忽然就俯下身,咬了她脸颊一口。

    那是孙慕安七岁那年,有一次,他回大院看爷爷,路上就遇见几个小男生在欺负一个肉嘟嘟的小女生。

    他们把玩着她的两个小辫子,她用肉肉的小手挥开他们:“不准玩我的辫子!”

    “肉肉,你妈妈给你取名肉肉,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吃肉肉啊?哈哈。是不是啊,肉肉?”

    “不准笑我的名字!”小女孩撅着小嘴,肉肉的脸嘟在一起,白白的,嫩嫩的,萌死了。

    孙慕安上前赶走那几个小孩,蹲下身,笑着对她说:“你好可爱啊,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毛柔柔乖巧地拉着他的手。

    等把她带到了一个街角巷口,孙慕安对她说:“好了,现在,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说完哈哈大笑。

    小女孩低下头,一直扁着嘴巴抠着手指,不看他,也不说话,一副被骗了的委屈表情,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风中跟个小球似的,她穿着白色的小蓬蓬裙,露出又嫩又白的小肉腿,孙慕安看着看着,就没忍住低下头咬了她小脸一口,说:

    “哥哥带你回家,但你得答应哥哥一个条件——长大后,嫁给哥哥好不好?”

    或许就像三毛说的那样——爱情有如佛家的禅,不清不楚。儿时的一回眸,殊不知,有时候却已是注定了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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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世间万变,始终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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