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等到大雪覆盖了整座山的那个清晨，你将我从温软朴厚的被褥里抱起来，在我耳边低声说：

亲爱的，冬天来了。

你为我戴好了暖和的羊毛围巾，我关上宅院的木篱门，我们漫步到森林里去。

雪落下的声音，一丝一丝地牵出我童年的回忆。我情不自禁地开口了，我絮絮叨叨，零零碎碎地拼凑着我的故事呀。那也是多年前的一个寒冷的冬天，有个孩子戴着红围巾，和父亲母亲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你听呀。落雪声音中夹着北风的吟唱。

然而你只是笑着，温柔地笑着，轻握着我的冰冷的手，将你的体温传递给我。

因为有你在，这个冬天变得暖些了。

这是一大片雪松林。厚厚的雪花盖住了树枝，天地之间忽然变得安静了。静谧得像是大地也陷入沉睡。我总是觉得一切自然的声音都是大地的声音，花朵初绽，虫鸣，溪水流淌，甚至鸟兽，树木……

而在这寒冬，这片大地沉眠。

我与你牵着手踩在洁白的雪地上。

你问我：如果大地已然沉睡，松林已然静默———冬季的鸟儿为何还在鸣叫？

……那是大地的信使，我回答，当她入睡时，总要有些使节替她接待来客，为他们端上温热的茶水，告诉他们，请您稍等。

我们一同依偎在炉火旁。你专注于阅读那本陈旧的艺术书籍，我专注于阅读你眼底的情绪。

我钻进你的毛毯，寒冷侵蚀不了我们。

我手指摆弄着毛毯边缘的流苏。你曾说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你不是在数落我，你竟不是在数落我。

我多么想伴着火焰跳跃的鼓点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可惜我太难以开口了。

“我爱你”，它是这样难说出的一句话啊。

这是如此寒冷，又如此温暖的冬天。

我早已记不清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几年，可你却记得每一天，每一件小事。你记得我说过的所有话，你在乎，所以它们能够轻易地被留住。

你就是我的暖冬。

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我喜欢你的眼睛。你和雪松林和冬天十分般配，不需要我来将一幅幅场景描摹，你侧耳倾听林中鸟鸣的样子，那是我最珍贵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