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离西边的山头已很近很近,眼看就要滑落下去了。
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下半张脸。它拖着长长的光束,给低矮的村居配上长得可笑的黑影。
后来完全看不见了,可是东边半山却被照得光亮光亮的,羊儿还在那半阴半亮中留恋着青草。
牧羊人手抱软鞭,佝偻的身体蜷缩在灰蓝色的衣服中,悠闲地哼着小曲儿。
一天又要结束了,该回家吃饭了。
羊倌看见山下河对岸家家户户陆续冒起了炊烟。但看着羊儿贪婪的样子,他放慢了脚步,放低了呼唤声,乘着山头残存的阳光,让羊儿再任性任性。
终于,最后一只羊从山头残存的阳光中回到了羊群中,人和羊的脚步加快了。
山腰间被踩出的小道顿时尘土飞扬,流动的羊儿仿佛一条珍珠项链,横挂山前,仙气飘飘。
而羊倌则是一颗耀眼的深蓝海珍珠,不时变换着自己在项链中的位置。
接近山脚时,项链“刷!”的一声断了线,珍珠毫无秩序地倾泻而下,直扑山下的大河而去。
只有那一颗海珍珠依然悠闲地迈着步子,顺着小道缓缓而下,一直滚落到田边一块大平石头上。
羊儿尽收眼底,它们一个个肚子鼓胀,不再留恋河边的青草,喝完水自顾自踏上了熟悉的回家路。起先的杂乱无章在戴着铃铛的头羊雄赳赳的领路中渐渐有了秩序,羊倌拖着疲惫的步子缓缓地跟在最后。
天色暗下来了,那东山顶上最后一抹阳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暑热已退,凉风渐起,村屋顶上的炊烟似有若无。
和妈妈分离了一天的小羊们,停止了白天的各种疯玩和淘气,焦急地等待着。
忽然,它们躁动起来。悦耳的铃铛声越来越近,它们心跳加速,聚集到门口疯狂地喊着妈妈,恨不得破门而出。
本来寂静的村子渐渐热闹起来。
羊妈妈早已准备好了充足的奶水,远远地回应着,加快了脚步。
村妇爬到屋顶,声声呼唤贪玩的孩子。和羊儿一起奏响了一部农村交响曲。
天色越来越暗,羊羔疯狂的叫声被吞咽奶水的声音替代。大羊们一边缓着翻山越岭累坏的蹄脚,一边悠闲地反刍白天来不及消化的青草。
羊倌换下沉重的胶鞋,洗一把脸,端起了饭碗,边吃饭边和家人轻柔地话着家常。
吃完饭,妻子还没洗好碗筷,他的呼噜声已经震天响。
家家户户微弱的灯光渐渐熄灭了。妻子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半弯月牙,大大小小的星星正围着它开会呢。
夜,敞开温柔的臂膀,消化着一切生灵倾洒过来的的疲惫,拖着恒古的星空静静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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