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是自由的,说梦,就不自由。做梦,是做真梦的,说梦,就难免说谎。痴人說夢
魯迅
说夢,是文学家一个经常的话题。
“夢魂惯得无拘束,又踏杨花过谢桥”。
诗人要一说起夢来,便不免要天花乱坠了。《南史》载:
(宣城太守济阳江淹)梦一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吾有笔在卿处多年,可以见还。’淹乃探怀得五色笔一以授之。尔后为诗绝无美句,时谓之才尽。
江淹说的这个夢,正如鲁迅所言,“就难免说谎”了,他说这个谎,多少有一点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在内。
江淹得志后,他再不愿“精意苦力,求身后之名”。
这种现实主义也无可厚非,但他既不甘承认自己写得不好,更不愿承认自己写不出来,那怎麼辦呢?
於是就编造了这样一个美丽的谎言,给自己画了个句号。
编出这样一个夢,说明他多少还具有一点文人气质。
汉代的司马相如,也做过一个类似的說謊的夢。
《西京杂记》载:
司马相如,字长卿。将献赋而未知所为,梦一黄衣翁谓之曰:‘可为《大人赋》,言神仙之事。’赋成以献,帝大嘉赏。
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夢呢?
汉景帝这个人,不好词赋,因而也就不很赏识他。
他就辞官跑到四川,和卓文君谈恋爱去了,官场不得意,情场却得意了。
我們還因此很有幸能讀到司馬相如追求才女的《鳳囚凰》以及卓文君被拋棄的《白頭吟》。
后来,汉武帝即位,雖然毛主席在《沁园春》里说他“略输文采”,其实,他还是一个多少与文学有点“缘分”的帝王。
譬如把得罪他的司马迁关进大牢里,让他受极其屈辱的宫刑;也譬如欣赏“劝百而讽一”的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予以召见后,给他一个官当。
司马相如当然很激动,还想专门献上一篇赋,来巴结这位皇帝。
当时,也不光一个司马相如会写赋,邹阳啊,枚乘啊,都是此中老手,未必不想借此图个一官半职。
所以,司马相如就放出这种神仙托夢的空气,先声夺人,造成声势。
既然是黄衣人授意作的赋,那么皇帝可以不买诗人的账,却不可不买神仙账。
这显然也是一个谎言的夢,一个欺骗人的夢,但却把皇帝给唬住了。
因此,皇帝与文学有缘,是好事,像善于揣摩皇帝心理而投其所好的司马相如就得利了,被派到西南附属国当外交官去了。
但也不完全是好事,像坚持自己意见,不肯改变观点的司马迁就倒霉了。
从此在密不通风的大牢里,难见天日。
所以,作家的梦,只要说出来,就必有耐人寻味之处。
我不是作家,倒也有幾句癡人夢呓。
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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