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春耕了,在家乡竟然又见到了老黄牛。只有一只,在牛棚里安静地吃草。原来这家是经常养牛的,好多年不养了,如今又弄了一头来。听人说,是年老了,孩子都去了城里,自己在城里待不住,前年老伴儿也没了,就又养起了牛。
小时是经常见到黄牛的。不只这家,村里有好几家养牛的。那时还有用牛耕地,家乡虽不是山区,丘陵也没有,但还是有不少小块地,河边村角,拖拉机进不去,还是得靠牛拉犁耙。
黄牛平时就安静地站在简单的牛棚下嚼草,也不叫,只是甩甩尾巴,看起来真迟钝,但毕竟有那么大个儿,小孩子还是不敢靠近。养牛的老人那时还年轻,孩子只比我们大几岁。天天看到他们给牛铡草,灰黑笨重的大铡刀让人畏惧。一人扳开一人续草,一起一落,青草的涩香四溢。每次看到他们,都很怕续草人的手会被铡到。好在,担心了这么多年,一次失误也没有过。
我们家的十边地也用过他家的黄牛。黄牛随着吆喝默默拉犁往前走,后面是扶犁的大人以及被翻开来的泛黑黄土。牛的力气真大啊,冬天冻实的黄土被轻松地翻开来,有一股暖暖的土腥气喷薄而出。
耕罢一块地,黄牛累得直喷鼻息,却依然一声不吭。我从附近薅几把干草给它吃,它略略转过脖子,用舌头卷进嘴里,慢慢嚼起来。那慢样子,让人着急,又让人安详。
后来村里重新规划土地,把小片地都合成了大田,统一机械化了。黄牛不再出现在耕地里,只静静地在牛棚下嚼草。很快黄牛就都不见了,剩下的牛棚荒废着很多年,还有那口灰黑的铡刀也锈迹斑斑。终至于拆掉了牛棚,铡刀也不见了。
很多年都没再见到黄牛。上大学时在水乡见到了课本上读过的水牛,长长弯弯的两只大犄角,黑黑的牛皮,和黄牛很不一样,却也同样是慢吞吞的。
老人儿子们长大了,进了城,把老两口也接去了城里,带了好多年孙子。如今孙子也长大了,老人在城里待不下去了,他说实在太无聊了,又没有人说话,不如村里自在。说什么都不行,一个人终于回到了村里。
房子好久不住,早不成样子了。只收拾了一间,修修补补,却又搭起了牛棚,没多牛就买了一头老黄牛。老人说既不图它耕地,也不为吃肉,就想让它陪着养老。铡刀也不用了,买了很多精饲料,偶尔用镰刀割点草。
每天都能看到一人一牛,两个老伴儿在村里走过。牛去河边吃草,老人就在村口和一帮年龄差不多的人聊天。村里也只有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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