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父子情

作者: 百里天一 | 来源:发表于2018-08-24 18:24 被阅读0次

    我的爸爸是个老实得只知道卖力气干活挣钱养家的地地道道的农民。

    爸爸在我们那个地方没有什么特别具有特色的称呼,就叫“爸爸”,可是每个人叫出来的味道却都不一样。我习惯叫一个字,“爸------”,拖腔很长的那种。仔细听的话,不难听出托腔里自带了一种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不过,说实话,我怕我爸,从小怕到现在。小时侯是惧怕,因为他总是一成不变地板着一张极度严肃的脸,不怒自威,教人不敢靠近;现在也怕,却不是惧怕,而是怕爸爸不经意间的注视,那种饱含深情的目光,反而让习惯了爸爸严厉目光的我有些惶恐了。

    小时侯,爸妈是菜农,爸爸经常得起早贪黑地去赶集卖菜。那时侯,我常常在午饭过后就开始等待爸爸赶集回来,然后,等待着爸爸放下老旧的黑色皮革包,趁爸妈说话的功夫,我就翻看书包里爸爸给我带了什么零食儿。用白色塑料袋装着的吃食儿,有时候是一块牛角面包,面包里裹着甜甜的红豆沙;有时候是一块外皮炸得金黄酥脆,里面喷香扑鼻的鸡腿;有时候,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心里特别失望和委屈,因为期待的零嘴儿(零食)落了空。妈妈总会趁爸爸休息的间隙悄悄拉着我,跟我说:“菜没卖出去,爸爸没钱给你买零嘴儿,爸爸心里很难受,你别怪你爸爸。”我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委屈默默地咽进心里去。很多年后,妈妈无意间聊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才跟我说了实话。原来,当时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爸爸从早上天还没亮就用自行车载着大竹筐里一两百斤的菜出门去卖,直到晌午过后或者将近傍晚才能回来。即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爸爸也强逼着自己挨到晚饭饭点的时候。如果不是大伯有一次说漏了嘴,连妈妈都不知道爸爸硬生生把自己午饭的钱省下来给我买了面包或者鸡腿等零食儿,因为他也知道,家里有个小家伙翘首以盼惦记着那份零嘴儿。

    爸爸不苟言笑,平素难见一笑,我见他笑得最多的时候,是在我上大学前的那个夏天。

    那年夏天,我用电话查分数的时候,爸妈都在旁边听着。当电话里传出我的总成绩时,我放下电话,高兴地大喊:“爸,妈,我考上了!超过重点线六分!”爸爸笑了,那是我二十多年里见过爸爸笑得最开心最放肆的一次。那一年,村里十几个考生中只出了两个正八经儿的本科生,没有多少人想过我会是其中一个。那两个月,爸爸整天乐呵呵的,我第一次知道,我可以让爸爸那么快乐!

    2007年,我大学毕业。毕业前的实习期,当时的我经过多次比赛,进入了当地电视台实习,如果表现优秀,毕业之后的工作也就有了着落。元宵节当天,电视台放假一天,让我们回家过个团圆节。

    那个元宵节,烟台发生了罕见的风暴潮。天出奇地冷,漫天的雪花随着阵阵刺骨的寒风在天空中飘摇呼啸。我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家里没人,于是转而去了大伯家,想问问大伯家爸妈去哪了。大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爸昨天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医院。”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满脸。虽然大伯一再说爸爸没什么大碍,死不了,就是要动动手术遭点罪,我的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淌。兴高采烈准备回家过节的我,听到的却是最痛彻心扉的消息。大伯让我吃碗饺子,说等哥哥回来再带我去医院看病床上的爸爸。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见到爸爸的第一眼,我未干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爸爸脸庞消瘦,脸色蜡黄,异常憔悴,眼睛眯缝着睁不开,疼得嘴里直哼哼,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我喊了守护爸爸的妈妈一声,爸爸迷糊中听到我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赶忙走到床边,紧紧握住爸爸费力伸出来的手。粗糙,是手心里传来的触感。

    “爸。”我叫了爸爸一声,看着虚弱的爸爸,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放假了吗?”爸爸用虚弱而含糊的声音问我。

    “嗯,元宵节放假,我就回来了。”我轻轻回答他。

    “你好好休息,别多说话。有话等养好了身子再说。”妈妈不忍爸爸耗费精力,出言提醒。

    爸爸出院不久,我在家里陪他。我们并排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一边聊天一边逗家里的大黄狗。我偷偷观察因为车祸而眼睛怕受刺激,不得不戴着墨镜遮挡阳光的爸爸。稀疏的头发中白发特别地扎眼,黑色的头发变得发黄而没有一点光彩,脸庞瘦削了很多,鬓角的胡子也很长时间没有刮过了。我有多长时间没有仔细看过爸爸了?初中的时候还感觉爸爸很年轻很高大,这才几年啊?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岁月蹉跎里,爸爸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的步步紧逼,在我逐渐走向成熟的同时,爸爸也逐渐走向衰老。

    “爸,我给你刮刮胡子吧?你的胡子长了。”我说。爸爸看看我,点了点头。

    我起身回屋,拿了剃须刀轻轻沿着爸爸瘦削的脸庞给他刮着胡子,刮完之后我看了看爸爸略显年轻的脸,笑了。

    “起风了,回屋吧。”爸爸对我说。

    我起身扶着爸爸转身进屋,不经意间一瞥,却发现爸爸墨镜下的双眼中有浑浊的泪滑出眼眶。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午后阳光高照,没有半点风。

    大学毕业后在异乡混迹了三四年后,我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家乡,回到父母身边。爸爸现在变得有点像个孩子,遇喜则喜,遇悲则悲。有人说人越老越象小孩一样,现在的爸爸也越来越像孩子,而我,已经没人说我还是个孩子了。

    爸爸是个很平凡的农民,不高的个子,瘦削的身子,黝黑的脸庞,像极了罗中立1980创作的那副著名油画《父亲》中的样子。

    面朝黄土背朝天,指甲里常常藏着脚下的泥土,眉梢上常常挂着晶莹的汗珠儿,这就是我的爸爸;一成不变刻板严肃的脸庞下,将世间千般苦累扛在肩上,将生活万般艰辛藏在心里,这就是我的爸爸。

    浓浓血脉意,深深父子情。爸爸和我也象天下间所有的父子一样,亘古不变地演绎着“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的平凡,演绎着“爸爸是儿登天的梯,爸爸是那拉车的牛”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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