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之,女,86年,天蝎座,河北人,电台主播。深夜情感专线,接听悲情女主或造遇劈腿的男子的哭诉,宽慰没勇气追求幸福的单身狗,偶尔还解答情感困惑。
也许是听多了吧,静之总觉得这世上多情总被无情扰,且内心充满了对男性的鄙视与敌对。总觉得80%的男人都在用下半身思考、生活。男人就是泥巴捏就的不干净的物种。虽然出于职业需要,静之在节目中从未表现出对于男性的这种发自内心的歧视,但她却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男朋友这种奇怪的生物,是轻易不碰的。
静之父母急得恨不得她立即出柜,早点找个女人搭伙过日子。但她压根就没在乎过父母怎么想,反正自己是女生,不承担家族的香火传承的责任,也入不了族谱。倒是在曲阜孔林游览时,爱上了那片林子,心里琢磨着,若是能嫁个将死的孔氏后人,待自己百年之后葬入孔林倒是不错。
单身女青年都有一些特别的喜好,静之的工作在深夜,所以早上就是她最佳的睡眠时间,不到晌午绝不起床。吃的也简单——蔬菜沙拉、净肉、清咖;
静之常说女儿是水做的,怎奈得了哪些浊气,因此她极少在外面吃,久而久之饭友也就越来越少,好闺蜜结婚做了孩子娘,也很少能跟她一同逛街。
这个周五,静之一如往常睡到了日上三竿。啃完草,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娇美的身材,然后一件、一件地配衣服、首饰和香水。但女人,特别是静之这样的自恋女文青,永远会觉得衣橱里少了一件适合当下心情的裙子。看着电台发薪的短信提示,登上最爱的红色恨天高,静之给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个飞吻,踏着轻快的节奏去港汇Shopping。
出门不久,一辆公交巴士擦身而过。静之看到三个字“邹静之”,公交车身上似乎是个话剧广告。静之会心一笑,对静之全名“周静之”,原本叫“周静娴”,幼时的静娴写不好“娴”字,就画个之,久而久之老师、同学都叫她“静之”,父母耐不过女儿,去派出所给她改了名字。
买完衣服,时间尚早,静之掏出手机,搜索“邹静之”。哦,这个静之原来是知名编剧啊,还有个奇葩的剧社——龙马社,只有编剧无演员、无导演,所有剧本都是请人艺、国家话剧院这样的正统单位去编排演出。今晚恰巧邹静之的作品《花事如期》在上海巡演,静之忽然来了兴趣,不若上班前去兰罄悦立方看场跟自己同名的编剧的作品吧。
路上堵得厉害,到场时剧目已开演,静之弯腰摸到自己的位置,悄悄地坐好,撇了一眼台上正独白的黑裙女主,心想一看就是个爱情至上的傻女人。果不其然,不就是男友要求婚吗,至于激动、紧张成这样?! 静之心里不自觉地给了女主差评,倒也说不清是角色本身,还是给女演员的,总感觉她演过了。忽然有人敲门,是个送快递的小哥,进门发现女主晕倒在地的那个局促、紧张到很有喜感。
看到女主收到的快递,静之乐了,居然是俩白板和女主送出去的领带绑着的一卷发票,哈哈!果不其然,傻女等渣男。不自觉中静之跳戏了,看着台上女主凄惶的绝望,静之似乎听到电台耳麦里在电话中哭泣自己如何被丈夫欺骗、抛弃的女子的涕泪恒流。女主拒签,要死要活,快递小哥不能见死不救,戏剧的第一个小高潮渐渐出现。
静之以为不过就是无聊的都市苦情戏,无非有了快递小哥变得戏剧化了。随手掏出手机给很久未见的朋友发了条信息,约下班后一起泡吧。有什么能比酒精更适合缓解整整一周的工作乏力呢。忽然静之听到舞台上念起了诗,快递小哥的文学梦——葛妞子和亲宝的情诗《我家房后的月亮》。
葛妞子站在黄土坯的门楼前边,
大太阳照在她新洗的清水革衣上,
她知道我在看她呢,她不回头,让你看呢,
花儿一样地看吧,花儿给你开的,你不看谁看。
昨夜,
她问我手冷不冷。
她把我的手抓进她的怀里,
一点一点我都摸到她的心跳了。
光滑、滚圆的心跳,比我的心跳得更响,更让人用心。
她看着我,问我暖不暖,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暖,
可以把手粘住,吸引,吸进她的心里。
月亮从我家的房后升起来了,
脸贴脸的近呀,
葛妞子,
葛妞子把辫子甩过来了,
她要回头看我了。
那样的眉眼,让我兴奋。
天亮着,街上没人,
她那清水的身子像针一样,扎得我想喊。
葛妞子、妞子呀,
我真想先从名字,然后是眉毛,
然后是嘴唇地把你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白天吃了你,晚上再光鲜鲜地在大月亮里吐出你来。
你让我疼啊,像一块病一样地让我疼。
这些话在我心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
葛妞子哭了,
泪珠子滴在我的手背上,又滑进掌心。
冰冷的泪珠,像玉石一样在我手窝里晃动。
她说想人咋就那么苦,看见你了,抱住你了,还想你。
我把妞子抱紧,像是把我的两辈子都抱住了。
我心疼,在嗓子里咽着泪。
我不说话,用嘴亲,
她的耳根和脖子,
那儿有暖暖的气味,葛妞子的气味。
不用翅膀就能飞的飞啊,
葛妞子抱着我的头,流着泪,哭着,笑着。
那泪水流进我的耳窝,我的心里也苦。
葛妞子说,俺大带俺到西岗,是为了相亲……
葛妞子从树的背后移出来时,风一下住了。
她在等我,我还没跑近,她的手就张开了。
葛妞子,她在等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我。
她在我的脸上叫着我,
在我的嘴上、眼窝里、耳根上,
她叫我亲宝、亲宝,
她叫我的声音像蘸了蜜的刺一样,
一下甜到我心里,疼到我心里。
她说,亲宝我要把你叠起来,揣进怀里,
暖着你,焙着你,一生一世。
想你了,就把你拿出来看。
我亲着妞子的脖子,我咬着她,怕自己哭出声来。
眼泪顺着她的奶沟沟流啊,咸的、香的。
一万年都等不来的葛妞子,我的妞子呀。
她用手搬我的头,她要看月亮下我流泪的双眼。
她用脸给我擦泪,她用心跳给我擦泪。
她说亲宝你别哭,好好的在一起,
要不天上的月亮都哭不见了。
她躺下,摸着我的手解她的腰带。
她说,今夜给了你了,
今夜给你,今生就不悔了。
她湿了,她清水的身体覆盖了大地。
一遍又一遍,我听到她欢乐的吟唱。
葛妞子抱紧了我,像在天地边缘说,
亲宝,你不能忘了你姐,
亲宝,你不能忘了你姐。
我怎么能忘啊,
我们紧贴在一起,像一对游出了大海倒映的星星。
天快亮了,葛妞子一夜没睡地看着我。
我睁开眼,看见她瞳仁里的我,唯一的我。
葛妞子呀,你清水的身体,
比我的村子大,比我的家大,比我大,
是装我的一只盒子。
她用手摸我的眉毛,她青春的乳房划过我的嘴和耳朵。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包,她一折一折地打开了。
她说亲宝,姐没什么东西,除了这身子给你外,
还有这五年攒下的七块六毛钱,姐把它给了你了。
你好好念书,别恨姐。
今后,姐要真有福气走在你前边了,
你赶上了就给姐烧张纸,姐知足了。
姐谢你疼姐,你别恨呀,
……姐今夜之后就是个死人了……
静之,坐在观众席里,默默的听着这首诗,默默的流着她的泪,静之没有如此爱过一个人,亦没有如此被一个人爱过。
静之,默默地、悄悄地离开剧场……
“午夜情感聊天室,您好!我是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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