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外乡人,对于这座城市,没有多少了解。记得刚来宿迁时,喜欢乘公交,看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直到华灯初上,灯火阑珊,就像《成都》中唱道: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然后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下车,比如公园。 已是黄昏,公园里很是热闹,被寒冷逼在家一冬天的人们,就像潜伏已久小鸟小兽们纷纷跃了出来。母亲牵着孩子学步,儿童在草坪上嬉戏,疯狂的少年踩着滑板 箭一样从身边射过,有惊无险中享受着人们的惊吓和尖叫,留下一串无邪放肆的笑声,几个画画的学生在柳树下写生。再走几步,就到了活动广场,老头老太太们三五一群的拉着音响设备,看架势是要大干一场,广场舞将起,还是离着远点吧。 没走下几步,一阵劲曲引的我不由转身回去。哎呀,有内容!一圈人的中间,几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老前辈,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穿着早已过时的背带裤,浅白色,洗的发硬,或者红色裤子,紧身的款。鸭舌帽檐压的很低,一种酷酷的玩世不恭神情。只有鬓角几丝白发才昭示着华年已去矣,但丝毫抵不过那颗狂野的心,一幅老不正经的骚情。音乐正劲,几位前辈摇摆着身体,或扭腰,或甩臂,或摇头。两只手高举,在空中不断的绕着自己才懂的圆,一看就是老把式,当年的资深玩家。因为听不出乐名,我拿出手机,厚着脸用微信摇一摇,1987年发行的荷东《冷若冰霜》,也许这就是那年那月的《双截棍》或者《龙拳》。在音乐动感的召唤下,我的情绪有些小波动,双腿开始触电般的不自觉颤抖起来,旁边几个小孩的脑壳甚至小鸡啄米似的嗨起,像打了鸡血般兴奋,根本停不下来。 一曲罢了,估摸着几只老腰快要晃断,骨头都要散架。果不其然,换上一首轻柔的曲子,那女声柔美细腻,软绵绵的好像没有一根骨头。我赶紧再拿出手机扫盲,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刚刚旁观的大妈,早就化身妖艳师太,蠢蠢欲动,满脸的褶子妆容厚重,仿佛和岁月挣劲,眼神溢着浅浅的低笑,睥空一切,就像上一阵子网上走红的那个在景区里狂甩拉面的小哥,说不尽的娇媚。走进舞池,老爷子忙弓下身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师太们一只手轻搭他的腰间,另一只抚在肩头,然后一丝不苟走起舞步来------慢四,配合得当,脚下轻盈,一个师太换步时还扭了下腰肢,很走心。 音乐渐停,该是中场休息了。他们三三两两在花坛边上休息。一个大爷恰好坐在我边上,潮红的脸上有一层细汗。拿出烟,见我正看他,递来一枝,我摆手谢绝。
“年纪大了,跳一回就喘的不行。”他不由得感叹道。“不是吧前辈,瞅你跳半小时了,这身板,可杠杠滴。”我夸奖着,就和他聊了起来。老爷子苏玻(注:本地一家大型国企)退休工人。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是厂里的文艺骨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厂里几千人啊,不是吹,我舞跳的最好。那时候一台燕舞收录机,我就和伙伴们就在老苏玻的广场上跳,年轻女工们都来了,那阵仗......”烟雾腾腾而起,包裏着他,无穷无尽的回忆,就像天空晚霞一样铺开。。。 我能想像到,一群卷着大波浪头,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在简陋的广场上挥舞青春和热情。在1980年代,他们就是潮流的前沿,为时髦代言,追求着个性解放,彰显青春的光芒,活出那一代年轻人的风采。 谁不曾年轻,谁不会老去。也许有一天,当我们老了,会不会有一群痴迷电玩、网游,玩直播的老头老太太们?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暗笑起来,也许那个时候,未必有眼前这些前辈们的这股热情和疯劲儿。 那就祝愿吧,再过十年,二十年,希望这些老爷子带着一群老娘们,还能红在夕阳,跳的动,舞的起。这才是真正的舞动人生,舞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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