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陪老付在家看电视,我心里虽不高兴他没有出去,但还是想,午后的时间更长,阳光更好。
下午爬坡,果然阳光的热度使太阳帽下面的脸发烫,该不会这脸又被嗮伤?心里后悔没抹防晒霜。我看老付的脸也透着微红,他没有遮阳帽,脸却比我经嗮的多。看来我越注意,太阳越跟我过不去。
今天歪打正着,本来想沿着靠边的一条清晰的羊肠小道一直往上,可是看过成片的杏花之后,向上的路没有了。正如老付说的那样,之所以有路,是因为这里种了果树,有人经常上来。没路是杂草带刺的植物埋没了原来的小路。
在很多年前,路一定是上下通的,现在谁还会浪费时间于这样的荒野小径。
我们从一片平坦的空地拐向了更东边,“这里有人放过羊。”我喊给走在前头的老付。成片黑糊糊的东西遍布脚下。仔细看时,哪里是什么羊屎,而是干了的地软。只是和老付走一起,拍个照片,多停留一会都要被他催促。
这一处桃花杏花白的粉的深红的花开的热热闹闹,蜜蜂嗡嗡嘤嘤,最可喜的是有的地上倒伏着的干草,白的干干净净,厚的舒舒服服,真想坐下来或躺上去小憩一下,可惜身边的人不那么想,在走马观花中也高兴着。
我们一路走一路感叹,我今天可算是与春天撞了个满怀。等我们走出花海,寻到一条通向坡顶的羊肠小道,这里背阴,两边土坡荠荠菜野草野花绿色的鲜嫰,小花蓝的晶莹,偶有一两朵蒲公英花黄的鲜亮。只是这空气里一股鸡粪牛粪猪粪味让人掩鼻皱眉,也难怪它们长的如此鲜亮了。
坡边上大多有人养猪,养牛羊,养鸡。尿液粪便顺着一处往下排泄,塬高坡长,谁人会管?
登上塬顶,厚厚的麦田一望无际。我很想这样形容这里的大,大的无边无际。可村庄隔断了无限延伸的绿色。
每次登高望远,我都有井底之蛙的感觉,也惊叹地势形成之奇特,造物主的神奇。
田间的土路上,几个年轻的爸爸妈妈带孩子在放风筝,蓝天上,风筝飞的很高很高,要这样丈量地与天的高度,得多长的风筝线?我突发奇想。
我们往西走,对面走来好几个老人,带着口罩,这是干啥呢?戏肯定是没的唱的,好奇心重的我,问走在最后面的一位阿姨,她说这是去做核酸检测。对了,塬上的广播一个劲的在说疫情注意事项。我有点做賊心虚的感觉。
找到一处下坡路,又是花红还有柳绿,一庙宇,几孔窑洞,地上有烧过香火的痕迹。在它所处的周围,勤劳的人种了油菜,正起苔长花苞。庙前一株柳树,枝条垂地,新绿喜人。老付说在旱塬边能种活柳树可真不容易。
在塬下的时候,我总想像着这里住着一位超凡脱俗的高人,住所能建在这个无人居住半坡,不是高人又是什么?一片向阳的坡地,种柳种果树,日子可谓清闲自在。今天得以揭开真相,是刻在红砖木门的正上方的“宗保祠堂”四个大字,解开了我神往以久之谜。心中又想,为何是宗保祠堂?这里肯定有故事。
下了一道坡,看见一位放羊的老人席地而坐,黑红的脸上满是阳光般的笑容看着我们。“你们从下面的上来的?我就看见你们俩了。”他坐的地方能清楚的看见对面隔沟相连的那道塬。
可不,在塬下的时候,我们也早看见了他,确切的说看见了羊,紧挨着蓝天下白色的几只大的小的羊,若不是它在动,一眨眼没入坡下,还真以为是几片白云,白的那么可爱,偷偷来的来坡顶玩一会。
羊在放羊人不远处吃草,我在心里挺羡羡他,若是我也每天都有这样的生活,看春夏秋冬之不同,还看人世的痴愚,又有多好?
顺着窄的只能放下一只脚的路继续往下走,顺手抓着坡边迎春花枝,枝上没有几朵花,嫩绿的叶片代替了一片金黄,剩下的零星的小花当然惊不了眼眸。
这路我这辈子还算走过两三回,因为塬上有个看皮肤病的老中医,很多年前给大女儿看脸上的青春痘上去过,上的时候大腿面疼,人累的差点断气,下来时,坡陡推着人小腿肚子会疼上几天。可是在过去,塬上的女人男人下来洗衣服,上街采买,去河滩割草都走这条路。这是下塬最近最直接的通道。
我记得最清楚的有个矮个子女人,割草经常经过我娘家村子。人小还背着满满一背篓青草,上坡下坡,这条陡峭蜿蜒的路,摔碎她多少的汗珠?当然有更多的塬上人为了生存踩亮踩实了这条清晰可见的土路,如今,在这样万物复苏的季节,还能通得过一双脚行走,等到草都长起来,过个野兔都看不见了。
“这路不会有人走了。”我对老付说,”除非来个放羊的人和羊了。”
然而我几乎要惊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杖,手里提着个红布袋,口罩上一双大眼睛迎着我们看着她的样子,正朝上走来。这回是老付先说话了,“阿姨,你怎么一个人走这样的路?”
“我去我兄弟家,我兄弟说要送我,结果路都封了过不了车,只能过来个人。我兄弟家门上过会,说是要唱戏,我去的,谁知戏没唱成,有疫情取消了。”
我们明白了,这不就是说的我们村。“阿姨,你多大年纪了?”我担心的问。
“八十岁了。”
“你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接你回去。”说完我又觉得和没说一样。
“不能打,他们不让我出门。”老人和我们说话的功夫已经一屁股早坐在了地上。还远着呢,这上坡的路她才走了一点点。”没事,我走走歇歇,到家不会天黑。”
“你别太累了……”老付一脸不忍心的样子。
回家的路上,我一路走,一路想,这粗心的弟弟……这个固执的要走亲戚的老人,这路会是她这辈子最艰难最辛苦的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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