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不过,她很快就没心情玩牌了。金军大举南下,大宋危在旦夕,很多城市一夜之间被叛军攻占。这其中,就包括南京。
作为南京市市长的赵明诚本该誓死抵抗的,可最令人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得到叛军造反的消息,赵明诚万分悲痛,拿起一根绳子……别担心,他不是上吊,而是把绳子垂下城墙,带着两名副手连夜跑了。一个堂堂地区一把手,竟然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个污点,赵市长永远都洗不白了。
但分析一下当时的环境,还是替赵明诚感到一丝委屈。
宋朝从立国开始就是重文轻武,在官员任命制度上非常业余。赵明诚无非是一个普通文官,不懂军事,偏偏让他管理南京这个南北对峙期的关键城市。而且他这个名义上的管理者连兵权也没有。而当时的叛军,竟然是朝廷直接领导的中央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感觉也没太大毛病。
从后来赵明诚又被重新起用来看,估计朝廷也理解他的苦衷。
但不管怎么说,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这两口锅,赵明诚是背牢了。没过多久,他因痢疾去世,享年四十九岁。
四十六岁的李清照失去了依靠。
家国穷途,美人迟暮。
北宋文坛的风花雪月,正在风流云散。李清照也文风大变,这期间,她最出名的是一首《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有人说这是写给赵明诚的,也有人说是暗讽朝廷,不管写给谁,在李清照眼里,这些男人都不够男人。
李赵二人没有子女(四十多岁没有后代在古代也是奇人了),赵明诚去世后李清照失去了唯一依靠。她带着一堆文物继续南下,后来流落到杭州。
此时,一个叫张汝舟的渣男,正在杭州等着她。
只要看对眼了,年龄也不是问题。可是改嫁这件事这在礼教盛行的宋代,不被世俗道德压死,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但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李清照老了,骨子里还是那个李清照,不就是再嫁吗?谁爱说就让他说去。
可惜结婚之后,张汝舟很快暴露了动机,他要的不是李清照的文采,而是她的文物。
要知道,这些文物对于李清照可不是理财产品,而是她和赵明诚的事业,据说宋高宗曾经要出三百两黄金购买,她都没出手。一路逃难过来,或丢或盗,手里仅存十之一二,怎么能落到张汝舟手里呢?
于是,李清照遭遇了严重家暴。
离婚,必须离婚。然而,这又面临一道世俗障碍。按照宋朝法律,女人是不能提离婚的,除非丈夫犯了重罪。
巧了,张汝舟还真犯过事。他曾经虚报过应举次数,并因此获得官职。恰巧履历造假可是个欺君之罪。
于是李清照以考古一样的严谨精神搜集证据,一告张汝舟造假欺君,二告他家暴狠毒,诉讼离婚,成功恢复自由身。就凭这件事,在封建迷信的古代,我就想说,还有谁?
晚年李清照,反而越来越激昂。她一边流亡,一边激发大宋的荷尔蒙:
子孙南渡今几年,漂流遂与流人伍。
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公元1155年,整理完成赵明诚《金石录》后的第二十年,李清照去世。那一年她七十二岁,善终。
很多人一想到古代才女,会把李清照跟薛涛、鱼玄机之流并列,其实李清照有本质的不同。
薛涛、鱼玄机有学识胆识,但没有独立意识,依然是男权时代下的小女人,而李清照不是。
从爱情、婚姻、事业,到对时局的判断、家国情怀,她始终清醒而主动。她不像千年前的宋朝女人,更像一个现代女性,独立、勇敢,知道自己要什么。
在她之后,元明清三朝,再没出过这样一个女人。
李清照有一首《鹧鸪天》是写桂花的,其中有一句: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这难道不是她自己的写照吗?无须用大红浅绿来装点,她本就是女人中的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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