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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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期：春风花草香

微冷的风扬起了三婶头上稀稀落落的发丝，一道道银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刺眼。三婶用一只手捂住了眼，她侧躺在木椅上，我拿起了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头巾，想要给三婶包住头发。

“丫头，干嘛？”三婶微微抬起了头，她紧皱的眉头就像苦瓜的纹路，不好看。

“婶，风大了，三叔说您不能吹风。”

三婶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我扬了扬手里的头巾，想用头巾上的图案吸引三婶的注意力，那是她最喜欢的云纹头巾。三婶平常就喜欢绣一些花草鸟树什么的，旁人看了没有不说一句好的。三婶随随便便一个头巾都比这个好看，我实在是想不通三婶为什么单单对这条头巾宝贵得不得了。

三婶拿起了我手里的头巾，她细细地看上面的图案。良久，她轻轻把头巾折了起来，放回了桌子上。三婶又躺下了，自从得了这个治不好的病之后，三婶整个人都不好了，每天都是一副恹恹的表情，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提起她的兴趣。

“丫头，你想不想看看春山图啊？”

“婶，那不是，不是不能拿出来看的嘛……不是说那是宝贝……只能给下一代看的嘛……”

听到我的话，三婶好像笑了。不确定，我偷偷瞥了一眼，我看见有亮晶晶的东西在三婶眼角流淌。

我还是看到了那幅传说中的宝贝，苏家一图传三世，那可真是花钱都看不到的珍藏品。除了本家人，外人都只能听听这图的名。乖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画，我想上手摸摸，看看到底是绣出来的还是画上去的，被三婶戴着白手套的手拂开了。我偷偷抬起眼睛观察三婶的表情，三婶的眼球里充满了血丝，像是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红线，三婶的眼底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三婶问我想不想要这张精美的绣图，她说自己可以教我绣一幅一样的。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彼时，我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机缘，只想着自己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实在是不适合拿那细小的绣花针。我那眼睛看手机近视了，别说绣花了，就连叫我穿跟针引个线都费老大劲了。

再次听到春山图的时候就是三婶要卖图了。那个时候我早就忘了春山图的事情了，三婶卖图这件事我还是从妈妈嘴里听来的。我问妈妈知不知道三婶要卖图的原因，妈妈只是摇了摇头，她说估计三婶得了病，得治，钱少了不够，应该是想筹钱。一家子原本都是不同意卖春山图的，毕竟这图可传了几辈子了。春山图几乎成了苏家在浦江镇身份地位的象征，那是得接着传下去的。一大家子人合计着要给三婶治病，都被三婶拒绝了。后来就没再管了，这图毕竟上一辈传给三婶一家的，我们也没法去管。

三婶三叔对外放出了卖春山图的消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请人大肆传播消息。三婶对那图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妈叫我去看三婶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屋里，就盯着那图，眼都不眨一下。三婶越来越憔悴了，从她眼里就看出来了。三婶之前的眼睛里是有光的，比星星都亮。现在那双眼睛里的光像是被揉碎了，一块一块的，拼不成完整的一片了。

从外地赶来的人不少，都是来看春山图的。有拿着钱来的，估计是想买下。三婶家里一连热闹了好几天，每天都有不少人来。所有人都以为三婶家的春山图最后能卖个好价钱，我也不例外。毕竟来看图的人大都是开着豪车穿着名牌的人，这种人最不差钱了。对他们来说，面子是最要紧的，就算买不下图，有两张照片放家里看看也是好的。

任谁都没想到，三婶最后把春山图送出去了。据说当时好几方都想要这幅图，价格越抬越高，甚至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那几个人为了争这幅图差点在三婶家里吵起来。谁也没想到三婶最后把图直接送给了人家。

小镇上都疯传三婶最后把春山图送给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的事。我没见过那姑娘，只是听说人长得挺清秀，看起来也很沉稳。我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能把三婶哄开心了。要不就是她家里有医院的人，能治好三婶的病。总之，我对她第一印象不是很好的。这不好的想法在我见她的那天彻底消失了。那个小姑娘坐在凉亭里，三婶就坐在她身边，一针一线教小姑娘绣花。那一刻，我仿佛从那个姑娘身上看到了三婶的影子。

“三婶，你这图白送给人家了，那你那病可上哪弄钱治啊？”

“傻丫头，谁说我这病就非治不可了。再说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卖那春山图。”

“婶，那……你不治了？”

“现在这样是一天，躺在病床上也是一天，趁着我还有几年，得把这刺绣的技术传下去啊……”

“三婶，快别说这丧气话……你那绣品那么受欢迎，咋会传不下去吗？”

三婶重重叹了口气，“感兴趣和做下去不是一回事。你星云姐和星月姐小时候不都感兴趣，最后不还是走出去上大学了……靠他们，我指望不上。”

“那婶您就把祖传宝贝送人呐？”

“我妈临走就给我留下了两样东西。一是她亲手绣的云纹头巾，还有就是传给我的那幅春山图……她叫我把刺绣的手艺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