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伊天地之始,混沌一片。自盘古开天以来,天地两分,地生万物,以人最为灵长。地上之物有生有灭,天上之物隐于虚空,人不得知,但已近永恒。今若想与天齐寿,必踏通天之道,修通天气。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通天之道,乃取有余而补不足,是以,便有一步登天之法……”
“风月,你说……”风福佑想了想,“与天齐寿,便真的那么好吗?”
“只要有小风儿在我身边,”盘坐在风福佑旁边的追风月启口说道,“与天齐寿,便是最好。”
前排的许小山脸上一痛,怅然失神,喃喃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一步登天之法?”张毓脸上一动,高声问道,“师长,一步登天之法,何法?”
学堂前方的师长面露向往之色,道:“此法如何,我却也不知。但仙道境界,分人、君、王、帝四境,师尊曾有言,凡入人境者,已可证天资不凡,便可被传授这一步登天之法,将被送往洞天福地修炼,其中一日之功抵平常千日之修。”
“而你们,”师长望向座下的十余个少年,“便是如今最有可能达此境之人,因此,可要好好努力,莫要平白浪费了天资。”
许小山闻言,忖道:“听来似乎我倒也天资尚可,只是年纪大了些,定要好好努力,为了娘亲,为了自己。”
“师长,”许小山发问,“敢问将来弟子可有机会学到炼丹之法?”
“炼丹之法?你却是也想学那城中的许大先生,炼制清风丹赚取钱财罢。”师长似是早已见怪不怪,“这却不必急躁,师尊亦曾有言,但凡踏入人境,便可被传授炼丹之法。”
“人境?”有那初来的学子讶然出声。
师长微微一笑,娓娓道来:“仙路虽崎岖多变,但修道中人早已达成共识,把修仙路大体分为了四个境界,分别是人、君、王、帝四境,每一境皆有不同风景,亦有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那敢问师长,”风福佑问道,“已踏入人境的师兄都去了哪里?为何我们竟从未见过。”
“小风儿,你莫不是又走神了!”师长顿了顿,“刚才我便说过,师尊曾有言,凡入人境者,已可证天资不凡,便可被送往洞天福地,修炼仙法。那些已踏入人境的师兄师姐,如今正在洞天福地潜心修炼,你们自然是无缘得见了。”
“说来我却想起一事,”师长这时露出了些得意之色,“近日我修炼功法,已渐渐有真气盈余丹田,恐怕不日便会踏入人境,届时,你们这些我一直教导的小娃娃,可就看不到我啦!”
“还有你们,”师长这时看向了学堂的窗边,只见学堂窗外,有不少华服少年聚集,朝里边张望,“往日你们偷听我讲课,我并没有管,但等到我离开,下一任师长来授课的时候,就不知道会如何了。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失落,虽然你们天资可能不如学堂里的学生,但所修功法大体无二,天道酬勤,你们若能踏至人境,亦可得一步登天之法,去那洞天福地潜心修炼。”
“谢谢师长!”
“师长一视同仁之恩,我们没齿难忘!”
窗外聚集的华服少年零零散散地叫喊,以表感激之情。
“话不多说,”师长沉声道,“咱们这便继续开始讲课罢!”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一学堂的方寸之地里,不管是其中,还是其外的少年,在朝阳毫无保留地倾泻下,若一群雏鹰,闻道、追梦,向着各自心中的希望而飞,终将落于何处?
这天入夜,天气燥热,许小山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了床来,到屋外乘凉。
他寻了个石阶,屈膝而坐,背倚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有些硌人, 旁边是一棵参天大树。晚风吹拂,他身着单衣的衣角摆动,终于凉爽起来。仰头月色倒映在他的眼中,令他心潮涌动,一时间,二十一年过往流年,便纷至沓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泪水渐渐盈满眼眶,某一刻,忽然摇摇头,自嘲一笑,见地上落叶堆积,便捡起片合适形状的,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曲子悠扬欢快,是流传于街头巷尾孩童之间的《蝴蝶飞》,散于这漫漫长夜之中,竟有一份别样的伤感。
一曲作罢,许小山正待再吹上一曲,便见不知何时,风福佑、追风月和张毓三人竟到了不远处的树下,皆着一件单衣,怔怔望着这边。
许小山一愣,道:“你们怎么也出来了?不睡觉吗?”
三人这时走到近前,张毓似是颇不习惯,闻言,一字字答道:“天热,有曲,甚是好听。”
许小山笑道:“张毓这平日里闷着不说话,似葫芦一般。今儿能说上一句,我这一首《蝴蝶飞》,吹得倒也值了。”
“小山哥,这《蝴蝶飞》,我儿时却也是常唱的!”风福佑的晶莹眼里闪烁着疑惑,“只是为何今日听来,竟全无儿时的欢快之感,反而涌上几分惆怅?”
许小山正欲说话,却见张毓抢先答道:“离家,千里,不得归。”
“是这样么?”风福佑脸上一怔,喃喃道,“我却也是有些想爹爹和娘亲了!”
“张毓,”追风月这时问道,“刚才你回答小风儿的时候,脸上为什么是羡慕之色?”
许小山闻言,登时看向张毓,只见他素日平静的脸庞,这时听见追风月所说,竟有了片刻慌乱,待见到三人皆望着他的时候,脸色又平静了下来。
张毓停了一会儿,答道:“我无家。”
“啊!”风福佑惊呼一声,再看向张毓时,已是有同情之色,道:“张毓兄,你……你怎么从未对我和风月提起过!”
“你……你呢?”张毓看向追风月,有些口吃,“为何悲伤?”
追风月一怔,片刻后,忽然露出坏笑,扑向了风福佑,拉着他硬转了几圈,道:“我有我的小风儿,怎会悲伤?”
“你这人!”风福佑被转得有些恶心,使劲站定脚步,挣脱了追风月,“忒也没谱!”
张毓闻言,却露出失望神色,低声道:“不义气!”
许小山见到这一幕,心情若云销雨霁,陡然变好,兴致一起,又按着树叶,放在嘴边吹了一曲不知名的小曲,却是极为欢快,再无其他滋味。
其余三人闻曲而停,坐到了许小山的旁边,静静倾听。
一曲奏罢,许小山笑道:“昨夜大雨倾盆,扰人安眠,今早放晴,又换来今夜燥热非常,更加难以入睡,但却也使得咱们四人如今在此畅聊,世事之优劣好坏,谁又能说得清?倒也只能尽付于缘分解释,这首小曲,便是我送给各位的,祝你们今夜能有美梦一场。”
“许兄好雅兴,”追风月笑道,腰间一抽,竟抽出了一把折扇,“唰”地打开,迎风而扇,“我却是也不能弱了风头!”
语毕,追风月便闭目沉思了起来,手上扇扇子的动作却也不停,三人俱是诧异地望着他。
风福佑摇了摇头,道:“风月,你又在动什么鬼心思!”
追风月双眼一睁,绽出神采,手中折扇向前一指,道:“小风儿,你且看地上。”
话音未落,只见追风月折扇顶端射出一条细细的白线,打在地上,折扇随手腕而动,登时便激起黄沙飞扬,待折扇停下,黄沙落地,追风月一脸得意之色。
许小山往地上看去,两眼一亮,脱口呼道:“好诗!”
“夜雨似惜故里城,朝晴蓝浅映荷红。游时多问今何在,岂止当年旧月明。”风福佑望着地上,喃喃念道,忽而脸色一动,泛起了感动神色,低声道,“风月,多谢。”
“哈哈,小风儿,你可莫要谢我。”追风月快意一笑,“我平生最厌恶别人谢我,道谢之语,最为虚伪无用,徒说无益,更难听得很。”
“真气出体,凝气如线!”张毓脸色一动,满是惊疑之色,“追风月,你早已踏至人境?”
话音入耳,许小山一愣,恍然记起师长曾描述过人道境界,其说过的‘真气出体,凝气如线’的本领,正是刚才追风月用折扇所行之事!
“风月,你修至人境啦!”风福佑开心得一跳,“你怎么也不通告师长,好去那洞天福地,修仙道真意?”
追风月闻言,深深看了风福佑一言,却是不答,微微一笑,道:“你们可莫要把这事声张出去,我不通报此事自有我的道理,待时机合适,我亦会禀告师长的。”
“你这小娃,盏茶成诗,是为文采,凭这末流道法,能修至人境,是为悟性,偏还隐瞒不报,是为情谊。如此才情天赋之人,倒也无愧于‘追风月’之名了。”
此时,竟有一声音从暗处传来,飘忽不定,大有惜才之意。四人脸色俱是一变,许小山踏前一步,朗声道:“不知前辈意欲何为?还请现身相见。”
“你们要见我?好,我这便……哇!”暗处声音说到此处竟陡然停住,接着一声吐血声后,便再无声响。
四人却仍待在原地,紧盯暗处丛林,警惕异常,不敢妄动。
这时,从四人背后,传来了一个阴森的老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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