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年味越来越淡了。
是从什么时候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化呢?也许是清理记忆的角落将过去与现在两相比照的时刻。
我记得那时我五岁,拉着奶奶的手,走街串巷地观看迎神诵佛的活动,许多陌生的叔叔阿姨穿着色彩艳丽/千奇百怪的服装,夸张的摆动着身躯,拿着大花布扇子,带着大大的厚面具,或是踩着高跷,看起来威风凛凛。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尽情表演的叔叔阿姨,当然也眼馋路边红艳艳的、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那时候,奶奶拉着我的手,装作严肃的说:“不许乱跑,要是被老八子儿抓走了,找儿都找不回来。”那时奶奶的头发还没有尽白,为人也和善可亲。我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羡慕的望着表演的队伍,将来我也要挤进去!可我长大了,联同这些幻想一同消失的还有“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美丽,那样的烟火,也许已经成为历史,若有重现的那一天,不知我还能否再看到?
记忆中,每到年节,各村各个村委都会商量着扎篓子。篓子,就是大型的烟火。成箱成箱的摆放在方位的高处,当然“高人一等”,还必须放在红漆桌子上。白天,我们一群小屁孩,早就已经打探好哪条街有篓子看,哪条街到时候会撒糖果。通常是不到晚上,我们都等不及,早早的吃过晚饭,抬起头,巴望着高处的篓子,脖子都仰酸了。
点篓子前,会有大广播一遍遍的回响,“大人们看好各家孩子,篓子方时站好地处儿,火星儿碰着了,不管事儿啊!”乡音浓厚,数十年都是不变的味道。放篓子自然也得让胆子大的人来,不然,要是唯唯诺诺,迟迟不敢点火,围观的村民一阵埋怨和哄笑会更让人下不来台。每年看篓子也偶尔会出现一两个衣服被烧了破洞,被炸伤的案例,不过,每天也没有多少人去计较,过年,要的就是热热闹闹的气氛,更何况,举村同庆啊!
记忆中的烟花特别绚烂美好,胜过我长大后所见的一切花卉苗木。我记得那时在作文里,我将盛放的烟花描述为“盛开的彩色莲花,蓝色的流星雨和千奇百怪的妖兽”。那时和被爸爸妈妈拉着,从一个角跑到另一个角,寻找着最佳的观看角落。但是个子好矮,眼前全是攒动的人身,这时候,我便会吵着说:“爸爸,爸爸抱!”那时候也小,被老爸高高举起,抬头,一朵美丽的烟花在头顶的天空盛放,它只在我的脑海中停留了短暂的五秒钟,我却盯着它渐渐熄灭的光亮发了好久的呆,那样惊艳的美总是让我联系起城市夜晚彩色的霓虹,不过,那都是后话。
现在,好多的小庙都拆了,搬了,那些年“装神扮鬼”的叔叔阿姨也老了,纷纷做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有了自己的孙辈,那些街道,我如今也不打去了,即使去了,也不一定找的回曾经的片段。烟花,从雾霾出现在城市中,当更多人意识到这个“隐形杀手”,当烟花爆竹被定义为“罪魁祸首”,盖棺论定,我的新年,我的昔年,再也看不到烟火盛放的不夜天。
所以,消失的许多都让我不再感受到年味儿。也许,我老了吧,一边长大,一边变老,也许是新年在我眼里早已失去了新鲜感和趣味,当我不再期待吃鱼吃肉,穿新衣服,拿压岁钱,当这些特定年节的事情日常生活中也可以轻松拥有,自然,我不在像幼时那样珍惜。我觉得,我的新年离我越来越远了。
渐渐的,我很少去看临近新年的老街,那儿总有一种不由自主携带的凄凉,热闹间隙,夹杂着与过往挥别的无奈,我已经逃避过许久。今年,我以为,我还会,忽视老街的一切。
还是没忍住。那是老街的集市,从前马路两边甚至中间全部都被小商贩占满,全部都是年货的天地。鲜血淋淋的半扇猪肉被悬挂在铁架子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不同的人买下一部分作为年夜饭上的硬菜,旁边的铝盆里还留着猪的内脏,猪肠、猪血、猪肝也备受青睐,许多的人家会买回去精心处理,成为新年期间的下酒菜。当然,还有猪头,第一次看到一个白花花的猪紧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盆子里的时候,我被吓坏了,总觉得它还有生命,在无声的叫嚣着,控诉者,哭泣着,所以,每次爸爸清洗买回的猪头,我都会躲得远远的。
还有一堆一堆的蔬菜,卖菜的叔叔阿姨,只要多说几句吉祥话,她们一高兴,菜价都好商量,“好,10块钱5斤。”“行,行,行,再多添一把葱!”“成,掏钱吧!”过年的时候一方面想多赚点,一方面都和和气气的,没有人愿意在快过年的时候因为几毛钱触霉头,闹不快。怨气若是留到明年,指不定会变成什么!
我陪老妈上街了一趟,路上很堵,不得已的学着泥鳅,滑溜溜地从各种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三轮车中艰难穿行。从一个菜摊跋涉到另一个菜摊,都显得过分艰难。每个人都大包小裹,车上载的,手里提的,都是菜啊,瓜子啊,糖啊,沉甸甸的年货,总要带一些回家。
这时候,处在拥挤的人流中,我突然感觉我竟是错了,有些东西走了,有一些却还在,比如,这必备的年货,比如,每个人脸上欣喜的神情,还有我无法形容的停留在 心底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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