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奉节县」,《江湖儿女》里,奉节土摇歌手如此唱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众人尬笑之时,不禁感叹土得很真实。电影中三峡这一段,有些魔幻,正如县城的高楼在江边拔地而起,又消弭在青绿色的背景中。
长江三峡,我也曾去过,大约是二十年前了。彼时三峡大坝尚未合龙,母亲带着我坐船从宜昌溯江而上,终点便是奉节县。当时葛洲坝很是宏伟,游船排队从船闸通过,我年纪尚小,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导游指着江边一座山,说这个叫毛公山,「你们看是不是像毛主席躺在那儿呢?」现在想来也是魔幻的一幕。
那应该是我唯一一次在船上待那么久。船靠岸的时候,我们跟着人群上到江边的小镇,记忆中是清晨的石板路。影片中的高楼,尚未出现。三峡之外,还有小三峡和小小三峡,是长江的支流大宁河以及大宁河的支流马渡河。水面越窄,景色也越秀美。去马渡河得坐小木船,水浅处,能听到船底划过鹅卵石的声音。这里的水非常清澈,与浑黄的长江完全两样。白帝城、夔州城我都印象不深,唯记得这里的山和水。不知如今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今天的奉节县,便是曾经的夔州。唐大历元年,杜甫漂泊到此地,远离长安,依旧心忧朝政。身心日渐衰微的诗人,却迎来了创作的高峰。他在旅居夔州的两年里写出了四百多首诗,其中就包括经典的七律组诗《秋兴八首》,「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琐点朝班。」今昔一对照,感慨便出,一笔笔写就的诗句中,究竟藏下了多少悲凉?想起当年在语文课本里读到郦道元关于三峡的描写:「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如今已不大能听得到猿啸,这哀伤的情绪却一直弥漫在诗人的意象中。长江在峡谷中奔流不息,今天的我们看到此景,其实很难体会到千年前杜甫的心境,但这巫峡的风浪,曾经就这么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在诗人的心上。
三峡大坝的完工,让曾经的峡谷成了平湖,无数的人离开故土,奔赴远方,许多故事也随着旧物就此沉入水底。我看到了自己在白帝城的旧照,彼时尚在高处的白帝城,如今已化为一座孤岛,可坐船直达。太多的东西都已消逝,变化。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去奉节县。只是谁也不知道,那时的我,又会和谁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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