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一个我从未见过却甚是怀念的人

        这个题目是我昨晚躺在床上就想好了的，原本觉得说从未见过好像不太合适，因为我从姥姥家、小姨家的泛黄的相册上、墙上无数次看过姥爷的相片，听过很多人口中的姥爷，却没有真正的一次面对面的谈话，因为姥爷在我出生的前一年因为肝癌去世了，我亲爱的妈妈永远失去了爱她的、她爱的爸爸。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我从未见过姥爷，但因为家人对他的想念和回忆也带来了我对姥爷过往的兴趣和思念，所以将题目定为“一个我从未见过却甚是想念的人”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前天晚上，爸爸说想看冯小刚导演的《芳华》，哥哥便用网络在电视上搜索来看。电影断断续续地看着，我们一边讨论着那个特殊背景的历史。该电影是以20世纪70年代为背景，围绕男兵刘峰因“触摸事件”被处理这一情节，讲述了以刘峰、何小曼等人为代表的一代文工团人的命运变迁。70年代，是我的爸爸妈妈出生并开始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年代，那个年代离我很遥远，却是父母那一辈喊苦喊穷却永远怀念的时代。老爸一面看着电影的故事情节一面给我们讲着那个时代他们的生活状态和故事情节，我一边吃着葡萄干，一边依偎在妈妈身边看着电影中的故事听着老爸老妈的故事，一时间竟感觉如此温暖和真实。时间静静地流淌、故事涓涓道来，内心是热的、暖的。

        不一会儿，看到了男兵们开着坦克车的情景，话题就落到了舅舅以前也当过兵的故事上。妈妈说让舅舅去当兵是姥爷的意思，姥爷是一个比较强势的人，总是按着自己的想法安排孩子的发展轨迹。或许这是那个年代父辈的一些共性吧。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考虑到孩子以后的成长，姥爷往往在孩子面前是一个很严厉的形象，姥姥则相对是一个慈母的形象。可能是勾起了她的回忆，提起了爸爸，话匣子就再也收不住了。妈妈说在她的印象里姥爷不喜欢孩子犯错、不听话。一次舅舅犯了错还不认错，姥爷追着院子狠狠地打他，甚至打到木棍折断。

        这个故事我听妈妈讲了无数遍，但每次讲的感觉都好像是第一次，言语中我听出了思念。最令妈妈骄傲的事情应该是自己几乎没有挨过打，“因为我小时候比较听话，你姥爷不打我，你大舅调皮，挨了不少打。我记得特别清，有一次你姥爷把我悄悄地叫到一边，让我吃蒸好的鸡蛋”。这件事，怕是妈妈可以说一辈子的吧。虽然有时会很严厉但也是极疼爱孩子的，好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总是留着叫来孩子看着他们吃下去。每次下班回来也都拎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吃的回家，对孩子从来都是极其舍得的。

        这些故事让我看到了姥爷的严厉和严厉背后的疼爱，我对他的印象开始有了一点点清晰。

        姥爷是妈妈、小姨、舅舅口中的学霸，喜欢学习、喜欢看不同类型的书，喜欢拉着孩子讲他们听不懂的书中人物。好多年前听表舅说小时候去姥爷家，姥爷拉着他讲了一晚上的老子、孔子，最后睡着了也不知讲了什么。我突然想，如果姥爷还在世，我多么希望他可以拉着我讲讲孔子、老子，讲讲他崇拜的杰出人物。多么想拉着小板凳，听他谈古今、论成败。在我心中，我是很敬佩姥爷爱读书、爱学习这一点的，这是很难得的品质。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世，我想应该是一个褪去严苛，有些古板但又有一些有趣的有灵魂的可爱老头吧。可惜，我没能有这个机会。

        在妈妈眼中，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姥爷依旧是那个有学识有才情的爸爸，也是个崇拜毛主席的人。“我记得特别清，小时候家里的墙上贴满了毛主席、马克思、邓小平、周恩来还有建国元帅和将军的画像，那些画面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时代的人会毫无保留地表达对毛主席、周恩来总理的敬仰和崇拜，可能是因为姥爷那一辈的人是历史的亲历者和创造者，在那段血与火的岁月中，他们也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和热情，在他的记忆中那段光阴是一辈子中最美好的。他们的成家立业是伴随着中国由弱到强的过程的，他们明白生活的不易，更懂得珍惜，更懂得感恩带给他们安定生活的人。

        姥爷上学时，考上了我们县最好的高中，但他放弃了这个机会没有去上，转去上了卫生学校，想学医，从此便开始了他一辈子的医学生涯。“你姥爷后来当了医院的院长，可能是这个职业的缘故，大家都比较尊敬医生，我们家也慢慢变成了全村比较有声望的一家，我们小时候的好日子也比平常人家好了不少，这都是你姥爷给我们创造的条件。”话语中我听出了妈妈的悲伤，怀念是我们在世的人对已故的人的唯一的纪念方式。往事一帧帧的画面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提起来又仿佛是昨日。生着的人通过一遍遍翻看旧时的相片，将那些不知说了多少遍的故事再一次提起，不知乏味，仿佛第一次提起这个事情一般。这是妈妈她们纪念父亲的方式。

        那个年代，姥爷很早就将一家人的户口从农业户口转到了非农业户口，当时一家人的户口都农转非，是一个很厉害的事情。我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只能从父母口中一点一点知道。很多故事妈妈说一点，爸爸又补充一点。在爸爸口中，他也是很佩服姥爷的，“将一个家维护的很不错，给孩子们创造了很好的生活条件，只这一点我就很佩服你姥爷。”。妈妈打趣道:“我们小时候生活比着一般家庭来说很不错的，吃着白面馒头还有姥爷下班回来带的一麻袋一麻袋的吃的。每次听你爸说吃不上白面馒头，我都不理解，觉得不会这样吧，哈哈。”这句话中我听出了女儿对父亲的自豪，对自己家庭的骄傲。这些好生活是源于父亲的努力，而他们也从未忘记是父亲带给自己的好生活。

        50岁出头，因为肝癌离开了家人，留下姥姥还有四个一二十岁的孩子，这让生着的人如何去接受这天大的打击。每次提到姥爷去世这件事的时候，我都尝试着转变话题，因为我觉得这会触及妈妈的伤心事，不想让她的记忆再一次回到过去，回到永远失去父亲庇护的回忆。二十多岁，没了父亲，只能凭着过去的记忆去怀念，那种失去至亲的感受就像是在心里掏了一个大洞，是无法填平的，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纪念。我心疼妈妈，也为姥爷惋惜，为什么一个总爱考虑别人，一生给很多人不少帮助的无私的人要受到这么不公的对待？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们依旧无法改变。

        小姨在和我微信聊天时总爱给我发一些姥爷的照片，泛白的相纸上姥爷总是一件白色的短或长的衬衫、深色裤子、黑色皮带、深色的皮鞋或布鞋，有时手里还拎着公文包。照片的选址不同，有的在桥上、湖边，有的在车站外的红色字下面。姥爷爱照相，也上相，总是穿着干干净净。这些是从小姨的口中得知的。妈妈和小姨也许是女儿的缘故，总是不吝啬对自己父亲的怀念，也常常通过给自己的下一代讲述父亲的故事来回忆过往，让我们这一辈也留有对姥爷的记忆，不至于忘却。突然想起了《寻梦环游记》中的中文主题曲《请记住我》唱的那样:请记住我，我即将会消失，请记住我，我们的爱不会消失，我用我的办法，跟你一起不离不弃，直到我再次拥抱你。我想妈妈小姨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记住自己的父亲吧。

        我怀念姥爷，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心疼妈妈，我有爸爸妈妈的疼爱，为什么妈妈却那么早失去了爸爸。我怀念姥爷，或许是因为对一个有学识有才情的人的惋惜。我怀念姥爷，或许是出于对他带给家庭的美好生活的敬仰。故去的人虽然不在，但我们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记住他，记得他的好，明白他的不易。临走前还在匆匆给孩子们安排工作，躺在病床上还在想着女儿以后的生活怎么办。我想姥爷走的时候是不安心的吧，他还有很多牵挂的人和事，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处理好。这应该就是所有父亲最重要的事吧。活着的我们，要懂得珍惜，要明白感恩。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这句被大家说烂的话，此时确实最合适的。

        如果您还在，我想应该会在更多的地方留影吧，不过黑白照也已变成了彩色。

姥爷——一个我从未见过却甚是怀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