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歇,得有寸时,余乃单人单骑,出小街源潭,以观雪国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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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积雪将融未融,雪水凝冰,滑之异常。行人寥寥,然皆小心翼翼,寸步微移,稍有二意,便脚下一滑,两臂一伸,激出通身冷汗也。
余一路紧握车把,谨慎有余,不敢有失。轱辘压在冻雪之上,咯吱之声不绝于耳。遂出南门,至西桥之上。此次降雪之大乃多年之未见,整个桥面雪落厚厚一层,表层微化。两侧铁栏杆上雪儿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细观使人心生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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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河道之中密密麻麻的沙洲之上亦落了厚厚一层,清黄的河水,雪白的沙洲,斑斑驳驳。岸边成排的老杨树在雪地中散发出沧桑的气息,干枯的枝桠直指苍穹,于朔风中孕育着来年的希望和梦想。洁白的雪,灰白的天,枯黄的树,好一幅经典的冬日雪景图。
过得大桥继续西行,昔日无际的绿色麦苗,此刻悉数覆盖于厚雪之下。苍苍茫茫,无尽白色,直与天边相连。远处偶有红色小屋,带上了厚厚的雪帽,于漫天皆白处愈显渺小。道路两旁的深沟内,亦积满了雪,伸出了长长的雪舌。有不甘寂寞的狗尾巴草,战风雪,斗严寒,终于于严酷中露出尾巴,冻得挺直,连呼啸的北风也不能使其摇上一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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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村庄,也变成了浅灰一色的水墨,于图画的一隅轻抹,无从分出树木与房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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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单看了这样一幅水墨,便断定这严冬的萧索了无生机,恐怕是言之过早了。继续前行,偶遇一竹林,苍翠一片,蓬松着的雪,压低了枝头。面对连狗尾草都不甘屈服的寒雪,作为岁寒三友之一的竹岂能低眉折腰?轻轻一拂,雪儿淡然飘落,翠竹遂枝桠轻飏,挺直了躯干。竹之风骨,不同于松柏之宁折不弯,凛然不屈,而在于其骨子刚然,而身躯则能屈能伸,前者有节之然也,而后则虚心之然也。此谓之君子之道。
洋洋洒洒之一场大雪,覆盖了自然中裸露之一切,无论美丑,皆归于漫天一色。寒风凛冽,呼呼有声。地冻天寒,滴水成冰。看似秒杀了一切,然坚冰之中,覆雪之下,却另有洞天。如松柏翠竹之类,于雪地中挺立,在寒风中不凋,此乃威武不屈,愈战愈强之自然属性,实为战天斗地之楷模;然如杨柳之属,明知不可带叶越冬,便早在寒冬之前脱掉一身绿叶,收缩枝干,积蓄能量,为来年新芽之萌发充分准备。避实就虚,扬长避短,不也是智者生存之道么?又岂能以弱或强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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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迎雪怒放之寒梅,则算是此刻花中独孤求败之异类了。雪愈寒,风愈峭,则花愈艳。非红即白,无出其外,更显得铮铮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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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暖雪融,仍复其物。清者仍清,浊者还浊,不因一场大雪的降临而有丝毫改变。若孤云出岫,朗镜悬空,皆是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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