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旅店

房东七十有七

有两个癖好

其一

雨前把屋檐下的水桶盖打开

雨停了就盖上

整个雨季，如此往复

桶里的水从来也不用

其二

坐在大门口那把长椅上看校园小说

都是历来的房客留下的

我问房东好看吗

他半笑着说好看

有时我是这里唯一的房客

房东住一楼

我住二楼

不做事的那段日子

我常一睡几日

房东每天都会上楼来看我

是否还活着

房东远行的时候

我就自己守着这偌大一栋老宅

旅店整日大门紧锁

我除了买烟

也从不下楼

春天我曾想养花

房东已在阁楼上种下一缸韭菜

长高了就割去

七月时已割了数茬

夏天我曾想养几条金鱼

想着想着

终也不了了之了

有一天我突然问房东

可否记得前年冬天

有一位马尾辫的女孩曾住在这里

房东合起书，似乎想也没想

说时间太久，早已记不得了

我恳求房东再想想

可大概真的是记不得了

街道的门面空出来后

房东在某天夜里，提着手电

从大厅那张破旧的台球桌下

翻出尘封多年的红色油漆和木板

他问我“宿“字“宝盖头“下

是否是一个“单立人“和一个“百“

他说年纪大了提笔忘字

而我却记得

那晚房东的字

依然工整有力

一声接一声的喘息

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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