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离我家有二十几里的路程,小时候觉得好远好远,那时候没有公交车,家里唯一一辆自行车是爸爸的上班的专用车,我要去姥姥家必须得走路去,虽然辛苦劳累但回娘家却是我妈最快乐的事,这也是每个出嫁女人最幸福的事。只要是农闲时我妈就想要回娘家,抱着我弟弟,牵着我。
"妈妈,我走不动了,我想歇一会儿。"
每走一段路我就对老妈提出要求,望着弟弟被妈妈抱着好生羡慕。
"乖,再走一会,歇多了吃中午饭之前就赶不到姥姥家了,咱到罗山大树那里就多歇会。"
罗山大树于是就成了我心中动力和信心!
罗山大树是关山与胡集交界地带的一个标志,一个分水岭,走到罗山了就证明从河里(关山)走到山上(胡集)了。从关山遥看罗山,罗山山脉就像是一条连绵的长苍龙卧在胡集路口,守望着关山与胡集的劳动人民。
罗山路边的那棵大树,就长在苍龙的脊梁上,长在湖山村口,我若走到哪里了离姥姥家也就没多远了。它是路边唯一的一颗树,并且还是一棵大树,树冠有亩把田大面积,并且郁郁䓤葱,枝繁叶茂;树干挺拔苍劲,直耸云天。
在我与妈妈气喘吁吁地爬上罗山坡时,这棵大树就成了我们的歇脚的地方,像是山神赐我们的一柄黄盖伞。
树下有很多歇脚的人,他们都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却能海天阔地畅所语言,满脸的笑容诠释了被大树阴庇的幸福。
我的快乐就是妈妈夸我真棒!伸开双臂拥抱着这棵大树,哦!终于到了这个罗山大树的地方。我是那么的那么的小,古木参天我则像个蚂蚁一样趴在树脚下。
经常还有买货郎的老汤老人在这里歇脚,老妈为了鼓励我继续赶路,就会在老汤货担子里买两分钱的笑化糖,一分钱三片,六片糖够我和弟弟欢舞一路了。这棵大树在小时候成为我赶路的目标。它可以让我停靠,释放满身的疲惫,给我甜蜜幸福,让我重新充满生机地启程,它像在记忆里生根一样。既便是现在身在江南水乡的温州,每次疲惫满腔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它,每个执着的回忆是因为为了寻找童年的幸福。
老爸告诉我罗山大树名叫黄连头,也叫黄连木,因它木材色黄,而且味苦固而叫黄连木。是山区里长见的一种落叶乔木,此树生长缓慢,寿命可达300一400年以上。罗山大树有那么粗,大概也有几百年了,精准年岁无人知晓。它木材坚硬致密可作雕刻用材,农村不认宝,多用来做棺材。此树有个怪趣现象,一般来说是雌雄同生长一起,雌花紫红色,从夏天一直开到深秋,很漂亮,种子可榨油。但是单性导株就不会开花。罗山大树就是孤孤零零的一棵,所以从来没人见过它最美的一面,但是它枝密叶繁秋叶变为橙黄色也甚美观。它就那样百年孤独,百年苍痍,更多了一层神秘面纱。
我很好奇它的孤独,问老人说是从前这一片是湖山的一个村庄,后来都搬走了,只因这棵树长在路边,房住就留下来与路人歇脚乘凉,其余的树都砍了,我很遗憾只留了一棵树,若是留下两棵雌雄该是多么完美,不过主人的善举也让我感动不已。
罗山大树也险曾遭遇劫难,六十年代初从胡集到关山飞渡这条路线要扩宽,重修,几个农民手拿锯板正欲对这棵孤独的黄连头下黑手,刚好被胡集的区长陈新元路过看到了,他当即表示留下这棵大树:方圆几公里内都是农田就没一棵树,山下面又是陡坡,让它长在这里给在烈日炎炎下做活劳累的庄稼人在树荫下乘凉休息,给路上赶路的路人在此爬上山顶气喘吁吁时在树荫下停留歇脚。当官的发话了也就没人动除去这棵大树的念头了,它就这样子被保护下来,这棵古黄连头又一次被善心行为留下了。
于是小时的我才能有幸的享受这棵大树的荫庇,才能在这棵大树下留下丰富地回忆。
这棵长在山头路边的黄连头能长到现在,诠释了"上善若水"不管是寒微贫贱的人,还是黄权富贵的人,他们能够为别人想到劳苦,想到外人的感受,想到能够给别人带来一丝丝慰籍,其实都是有一颗善良的心。
上天是眷顾着那些善行的人们的,当年保护这罗山大树的,我们湖北荊州胡集区的区长陈新元老人,九十几的高龄,现在仍然健在。
从步行到骑马中国几千年交通工具都差不多没变,唯有现今中国短短的几十年,特别是农村从走路一骑驴一自行车一摩托车一汽车,这样飞速发展的变换文通工具让人忙不霞及,匆匆又忙忙,再也没人会在这棵罗山大树下乘凉歇脚了,每次路人都是疾弛而过;树周围的农田里也是机器轰鸣,分分秒秒地就解决了劳力几天才能做的农活,也没人记得要去大树休息一下了,庄稼人都早早回家吹空调打麻将。
罗山大树仍然长在山头,风一年,雨一年,一岁一枯荣。默默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匆匆忙忙的人,春天我自发芽,秋天我自凋零,写尽冬春,承载孤独。或许是沧桑饱尽,在九十年代时它有一边树枝开始枯萎,腐烂,但另一半还是生机盎然,让人漠然生出怜惜与惆怅。
一个地方的发展趋势必需要修扩公路,前几年回老家听说又要扩修胡集到关山飞渡的这段公路,这次有着一半枯萎的又无所用途的罗山大树又是一次劫难遭遇,我想这次必定是在所难免了,前辈善行的历史故事也许在这一年就将被遗忘了。
没想到让我惊奇意外的是去年年底回家,胡集至关山飞渡的宽敞公路已全部完工,这棵罗山大树仍然长在路边山顶上,冬天落尽树叶的黄连头,没有细枝未叶,几枝主粗枝枯木朽株直插天穹,还有一两个输药液袋挂在上面,这种荒凉破坏的样子更增添了它落漠沧桑。我能想起:枯藤老树昏鸦。
我怀疑它是不是寿终正寢,也好奇这公路明明扩宽了,它怎么还长那里。后来打听说是转移了这棵大树。有人告诉我说是胡集郑雄(人大代表)放话说:转移的前提必须保住这棵大树活下来,若是没人能保证它活下来,就重新择弯路修路!我庆喜难得还有人关注这棵大树,让过去的善举在我们这代传承下来了,也希望传统的脉络能永恒下去。这种感恩的精神,为民情怀值得弘扬。
最惊喜的是在今年春天里,它全身又发新芽了,连以前枯萎的一边也一并生芽。枯树生华,惹人怜爱,嫩嫩的新叶长在枯木焦枝上是多么的柔软迷人。我敬佩它的顽强生命力,让人振奋。有些不足的是重新修路把以前上罗山时的大坡度添土变得平缓,没有以前站在山脚下仰望这棵大树,想要奋力拼搏上山拥抱着大树的那种神圣欢愉的感觉了!
现在每次坐儿子的车去胡集经过罗山大树时,在儿子们这一代他们对这棵大树没有任何感觉,但我和我的父辈们经过它身旁时是不一样的情怀,虽然是秒速,但我都会在望着窗外看它发呆,我想我该做点什么,讲给儿子或者更下一代的孩子们听罗山大树的故事……
湖北荆门湖山村今春发新芽的罗山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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