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自出道后,盛名至今不衰,“张迷”遍布全球。
这是一位谜一样的作家,既善于将生活艺术化,又满怀着近乎浪漫的悲剧情感,她是名门之后,但她以自己是一个自食其力者而自豪;她既悲天悯人,但时时刻刻又能洞见芸芸众生之可怜可笑……只有她才能同时享受万众瞩目的喧闹和形单影只的落寞。张爱玲本身,就足以成就一段悲壮的传奇……
这篇文章,让我们再来看一看张爱玲的清醒与选择。
我并不是为了你那些女人,而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不会拥有幸福。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
——张爱玲《小团圆》
【一】
1944年,上海是乱世,张爱玲却是乱世中的佳人。
她才二十出头,文思泉涌,一鼓作气发表了《沉香屑·第一炉香》、《倾城之恋》等传奇系列小说,在上海文坛一炮而红。
之后不久,因为她自己的文章与胡兰成相遇相识。
故事中,一场战争成全了白流苏与范柳原。故事外,战争的结束将张爱玲与胡兰成分崩。
他俩的传奇,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两年光景。
有一天,胡兰成闲来无事,躺在庭院藤椅上看书。他翻的是文学杂志《天地》,当他读到一篇《封锁》时,“才看得一二节,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的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
那一刻,他心生惊艳,心里有了张爱玲这个名字。
在这之后,他因为政治上的事被捕入狱。狱中的安静,反倒是看书的好环境。一个人,一支烟,一篇小说,他在张爱玲的文字世界中越来越沉迷。
出狱后,胡兰成直奔上海,按照从《天地》编辑苏青那里讨来的地址登门拜访。他吃了闭门羹。
胡兰成心有不甘,留了张纸条。也不知道纸条上除了地址与电话,可还留有只言片语,亦或者是他好看的字体打动了闭门不出的张爱玲——她的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不接受他的拜访,变成主动登门去拜访他。
这样的开头,似乎有点应了中国那句“好事多磨”的老话。
【二】
他出于刹那的惊艳与执着,她因为内心的天真与热望。
这样两个人,一旦遇见,注定要发生些什么。
很多年后,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追忆故事的缘起:“我的惊艳是还在懂得她之前,所以她喜欢,因为我这真是无条件。而她的喜欢,亦是还在晓得她自己的感情之前。这样奇怪,不晓得不懂得亦可以是知音。”
看起来,他对她的懂得,她对他的懂得的懂得,像两根曲线,在无意识的空间碰撞、缠绕、延宕,时而重合。
张爱玲后来漂洋过海,爱过的旧人相忘江湖,遇上的新人惺惺相惜。她在知命之年写下自传体小说《小团圆》,盛九莉与邵之雍两个人物身上,映射出她与胡兰成的始末。
“他们的关系在变。她直觉的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对他单纯的崇拜,作为补偿。”
她何尝不知道,他是一个身份显著又危险的人物,与之谈情说爱或者结合,除了能够满足虚荣,更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洗刷不清的污名。
观念开放的人,不会用世俗标准裁判人与事。所以她到底不管这些,知道他有才华,他比其他任何一位读者都懂得她文字的妙处,还能读懂她复杂、幽微、雅俗参半的心思。
心动起来,从来不知不觉。
爱孕育的过程,如同春蚕结茧,丝丝缕缕,昼夜不停。
【三】
张爱玲刚认识胡兰成时,就知道战后他要逃亡。
才华、权利、地位,都是勾起情欲的春药,更何况还有可遇难求的懂得。她与他,男欢女悦,似舞似斗。
他创办期刊《苦竹》,张爱玲闺蜜炎樱设计封面,张爱玲帮忙供稿,但他仍需要一个人用多个笔名写文章,孜孜不倦。她望着他的侧脸,认真的样子,赞道:“你像我书桌上的一个小银神。”
两人讨论《红楼梦》、《金瓶梅》、高更的画,胡兰成要她形容他俩呆在一起的情形,她说道:“你像一只小鹿在溪里吃水。”
阳台上,暮色蔼蔼,她坐在他大腿上,脸贴着脸,说自己,说不可知、不敢想的未来。吻上来,她感到“他的眼睛在她面颊旁边亮晶晶的像个钻石。”
有一次,她又对他说,“你像六朝的佛像。”
还有一次,缠绵时分,开着灯,她近距离看着他的脸,觉得是“苦海里长着的一朵赤金莲花。”
最浓的情,最痴的心,最美的话,最真的梦,最柔的身段与最傻的意愿,都交付于这段遇见。
童年与青春时期所受的种种创伤,使她再怎么心甘情愿,终究保有一份理性的切实。因此,最好的时候,她心里也清楚,“她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
他带给她一次次的片刻的欢愉,就像金色的永生。
她并非想在金色梦里多呆一段时日,晚一点上岸。想在金色的永生停留,直到永远。
可是,永生总是转瞬即逝,永远永远不会到来。
【四】
胡兰成前后有不少女人,媒妁之言的妻子、搭伙度日的姘妇、萍水相逢的歌女、患难之中的护士。这些,都是在张爱玲之前。
还有逃亡期间将夫妻关系弄假成真的寡妇。
张爱玲的姑姑说他滥,世人骂他渣。
作为聪明绝顶的才女,张爱玲谅解他的处处留情。因为她渐渐看穿,这个男人,对女人实在博爱,又富于幻想。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有什么办法?
那时候,她十分爱他,他也十分知道,以至于有恃无恐到后来在武汉遇到少女小周,忍不住在她面前沾沾自喜,仿佛为了证明、展示自己的魅力。
他忘乎所以,向张爱玲讲述这个女人被他解开衣裳,那个女人与他执手相看泪眼。他甚至希望张爱玲能够吃这些女人的醋。
那个时候,张爱玲已经很痛苦,但还是假装微笑,听他讲一段段风流韵事,因为还想保留他。
对于已经过去的情债,她并不嫉妒。对于危难中的露水姻缘,她也不介意。不嫉妒,不介意,不代表真的不往心里去。她对他的体谅,是建立在对洞穿人性之上的慈悲为怀。
但是,安定之后照样滥情,她不能接受。
张爱玲追去温州,要胡兰成在自己与小周之间做出选择。她只是要他做出选择。
他不选,态度坚定。
“好的牙齿为什么要拔掉了。”若说滥与渣,这便是他自成一体的态度。
离开温州时,冬天还没过去。那天下雨,她撑着伞站在船舷边,涕泣良久。
虽然痛苦,但她还是决定上岸了,既然一条路走到了尽头。
从少女时期起,她就下决心,将来要过一种干脆利落的生活,夹缠不清的情感太雾数了。
她写去一封诀别信,“我并不是为了你那些女人,而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不会拥有幸福”,而且她清楚地认识到,“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
让他不要再回信,寄了去也是不看的。同样非常坚决。
这是她的沉沦之后的清醒与选择。也是爱情的幻灭。
她对他,始于崇拜,止于懂得。
一旦懂得——对方不是自己想爱的那种人,便不再将就,也不再保留,哪怕遭受割腕断臂的痛、灵魂过铁的凉意。这是她的选择。
她对他,爱的时候是真的,不爱了也是真的。爱的时候奋不顾身,爱不再了同样永不回头。
这把爱情的火烧了两年,最后灯尽油干,一刀两断。梦清醒了,爱情走向幻灭。
世道最乱的时候,也是两个人最好的时候,张爱玲说过这样的傻话,至少是她借盛九莉之口说出的话:
“我希望它永远打下去,我不过是因为要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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